向经纶和顺地谛视着曾九，笑道，“是啊。不然另有甚么体例？不过你放心，他们也并不是真想要我的命。”又和声叹道，“我固知以霸、霸道治人谋局，必可克敌制胜，威加高低。可惜我生来便不是枭雄之才，到底也不忍发挥。这般一来，只好又孤负你的美意了。”
曾九微微震惊，便亦暴露笑模样来，道：“你倒不害臊。你如何晓得我内心真的有你？也许我转头就将你忘在脑后啦。”
向经纶没叫人在厅中服侍，是以专司养鸟的仆人不敢出去，只候握着叫子在外头廊劣等着。他与这隼儿玩了半晌，便拍了拍它的项背，将窗一推。金钩瞧见碧空缺云，便又清唳一声，振翅飞窜而去，钻入梅林中不见了。
接着她翻开嫁妆，借镜光将面具往脸上一覆，察看半晌又摘下来，从珍珠鱼皮袋子里抽出一根长柄小银勺，揩了一豆泥脂，在面具上细心刻画了起来。
向经纶环着她的腰，沉吟浅笑道：“我会如许想，只因我内心也真有你。不知何故，我总感觉，你我两民气里是一个样的。”
向经纶坐望着她，任她抓住了右手，本来被她挥掌打来的手臂则朝前一伸，悄悄扶在了她的腰畔。
曾九道：“不要。”她垂首沉默半晌，将手中把玩的棋子往桌上一扔，“我问你。你身后，若我给你报仇，你会不会怪我将你的打算都破坏了？”
曾九听了，不由心想：“他早就安排好的事，如何还用我来照顾？与其说是要我帮手，不如说在替我筹算。”沉默半晌，才张口问，“也就是说，你能够会死了？”
曾九过足了讲古的瘾，便将混回光亮顶上须扮的几人模样回想了半晌。
曾九回到自个儿院中，已是傍晚时分。
她兀自入迷，向经纶却道：“曾女人，我曾想请你帮手，不知眼下你还愿不肯意？”
曾九笑道：“你说得不错。若论残暴，我确切是个残暴的坏胚子。但我拿来制毒炼蛊用的活人，个顶个是些牲口东西。我将他们宰了，免得他们祸害旁人，是不是也算是坏胚子里的大好人了？”
……
曾九朝他握子的手一扑，却被他倏而让开，不由急道：“呸！还明教教主呢，吝啬鬼！”
只见那皮膜薄如蝉翼，凹凸不平，更开出了几个孔洞。那几个药人细心一瞧，只觉仿佛是人的脸皮，不由心中一悚，惴惴不安。
向经纶冷静听完，道：“因为他们可不仁，我却不能不义。若要横刀相向，先动手为强，我问心有愧。而若明火执仗相拼，本教数十年冬眠的心血，岂不就此毁于一旦？金兵北踞，虎视眈眈，此诚中原危急存亡之时，若教中兄弟因我等数人的分歧而挥刀相向，相互残杀，那我身后有何脸孔去见明教各位先故教主呢？”
向经纶缓缓笑道：“大丈夫俯仰一世，不舍初心，无愧于人，如此尽人事而听天命，纵有一死，亦是死得其所。何必瞻前顾后，作扼腕不甘之态？”
曾九闻声顷刻心中一乱，一时候竟有些不知说些甚么。忽而间，偏厅深处一面竹帘子后传来嗬啾一声，一只乌黑大鸟伸开两扇羽翼，迅疾如电般朝向经纶扑了过来。向经纶见状微微一笑，伸脱手臂一支，那大鸟两只寒光闪闪地金爪顿时抓握上去，落定以后收翅踱了两步，又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去，不断咕嗬出声，用鸟喙悄悄啄蹭他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