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酒樽谨慎地支出袖中,看着面前的坟头,点了点头道:“赵郎,原是我负了你,一去苍梧二十四年,竟不知你如此凄苦平生。你如有冤,我必不会坐视不睬。”
朱玉潇昂首看着天,任由泪水滑落颈中。
赵无垠叹了一口气,眼神俄然有些和顺,向朱玉潇苦笑了一下:“实在我母亲也清楚,我父亲内心至死都只要你一人。”
我母亲忍气吞声,日夜抽泣,郁郁整天,不过几年便亡故了,临归天前将统统的事奉告了我,以是我才晓得了统统。她又叮嘱我说,将来出人头地之时定要记着,我姓赵,不姓林。还要我悄悄地将她的遗骨放入父亲的坟中合葬,说生前只做了一年的伉俪,只能身后再续。纵使碑上无字,也心甘甘心……”言罢,泪痕已干,满脸只剩下恨意。
一年后我父亲感觉大事不好,将统统的事与她和盘托出,才不过几日,两人便阴阳两隔了。我娘舅也是以被迁去了霖州,我母亲在那边生下了我,为了避人耳目,让我随娘舅姓了林。自我从小记事起,我母亲和我便受尽了娘舅一家的冷眼,说要不是我们就义了他的出息,怎会被迁到那边疆之地。
说到此处,赵无垠看着面前的那座无碑之墓,俄然哈哈笑了几声,笑里皆是悲惨,眼中倒是两行泪下。
赵无垠缓缓从袖中取出一物,是个一指长的雕镂精彩的酒樽,只是年代长远,上面鎏的银已非常班驳,看得出其仆人经常把玩手中。
赵无垠从地上捧起一抔土撒在坟头上,头也不回地说:“姨母可知这坟中还葬着一人,那是我母亲。她比你熟谙我父亲更早,我父亲科举之前和她家是邻里,自小便有来往。她对我父亲心中成心,只是我父亲不知。
赵无垠看着坟上的几棵枯草在北风中瑟瑟作抖,心中却有些迷惑。
“我胡言?姨母你且细想一想,按你母亲的性子,若我父亲真是私吞国库的大罪,哪会只判他一人斩刑,而肯开恩过后不连累我这个儿子?哪会斩首以后虽不准立碑还许家人草葬入坟而不弃尸荒漠?皆因她心中明白实在这是桩冤案,我父亲冤死也就罢了,怎可再绝人子嗣?”赵无垠每一句反问都像一把利刃直刺入朱玉潇的内心。
朱玉潇听得肝肠寸断,一声锋利的叫声划破天涯,回荡在空旷的坟场上显得分外凄厉。
“不------你说的我不信!你一派胡言!”
他摇了点头,忍住哽咽,持续说道:“他为了取信你的母亲,仓猝寻了一门婚事,为的是绝了后患,让你母亲好放过他。哪知……哪知……你母亲已动了杀机……刚好当时的户部侍郎是陆行远之次子陆文驰,此人狼子野心垂涎尚书之位久已,趁机嫁祸栽赃于我父亲,指证他私刻度量,中饱私囊。当时父亲晓得大事不好,本想乞助于当时的监国公主,现在的明皇,何如她恰好巡查楚州不在朝中。因而短短不过三日,先皇便断了此案,判了斩刑……”
她接太小贝递来的绢帕,掩面哭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看着赵无垠那高高的身躯,生出无穷的怜意,柔声问道:“不幸了你这孩子,可你当时应尚在襁褓,如何能晓得这些事情?”
赵无垠脸上规复了严厉,正色道:“姨母,我父亲已死,纵有哀思,还望保重。”说完深躬一揖,话锋一转:“只是死者已矣,仇者尚在!姨母心中莫非不感觉不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