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大夫的话,归正小孩不能交给你!”
又过了半点多钟,孩子仍然不动声色,干脆就是不肯出来。收生婆见事不好,抓了一个空儿溜了。她一溜,王老太太有点拿不住劲儿了。娘家妈的话立即增加了很多分量:“收生婆都跑了,不上病院还等甚么呢?等小孩死在胎里哪!”“死”和“小孩”并举,打动了王太太的心。但是“掏”到底是行不开的。
“去把大夫叫来好了,我跟他说;还不肯意跟你费话呢!”“大夫还没完事呢,割开肚子还得缝上呢。”
两亲家等了不晓很多么大的时候,眼看就天亮了,才掏了出来,好大的孙子,足分量十三磅!王老太太不晓得如何笑好了,拉住亲家母的手一边笑一边刷刷的落泪。亲家母已不是仇敌了,变成了老姐姐。大夫也不是二毛子了,是王家的仇人,顿时赐给他一百块钱才合适。假定不是这一掏,叫这么胖的大孙子生生的憋死,怎对祖宗呀?恨不能跪下就磕一阵头,可惜病院里没供着子孙娘娘。
“在我们家里没吃过饱饭,以是每次看女儿去得带八个食盒!”
大夫气得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把票据念给她听,她画了个十字儿。
“掏是行不开的!”
两亲家反都不敢去了。万一儿媳妇肚子上另有个盆大的洞,多么吓人?还是娘家妈爱女儿的心重,大着胆量想去看看。王老太太也不美意义不跟着。
王老太太咽了口冷气,咽下去砸得心中怪热的,要不是为孙子,起码得打大夫几个最响的嘴巴!现官不如现管,谁叫孙子用心闹脾气呢。抬吧,不消说废话。两个大汉刚把儿媳妇放在帆布床上,看!大夫用两只手在她肚子上这一阵按!王老太太闭上了眼,心中骂亲家母:你的女儿,叫男人这么按,你连一声也不发,德行!刚要骂出来,想起孙子;十来个月的没受过一点委曲,现在被大夫用手乱杵,嫩皮嫩骨的,受得住吗?她展开了眼,想警告大夫。哪晓得大夫反倒先问下来了:“妊妇净吃甚么来着?这么大的肚子!你们这些人没体例,甚么也给妊妇吃,吃得小孩这么肥大。常日也不来查验,产不下来才找我们!”他没等王老太太答复,向两个大汉说:“抬走!”
大夫一声没出,抹头就走。
“用手术取出来的,大人一时不能给小孩奶吃,我们得给他奶吃。”
又耗了一点钟,孩子仍然很刚强。少奶奶直翻白眼。王老太太眼中含着老泪,心中盘算了主张:保小的不保大人。媳妇死了,另娶一个;孩子更要紧。她翻白眼呀,恰好一狠心把孩子拉出来。找奶妈养着一样的好,假定媳妇死了的话。奉告了收生婆,拉!娘家妈可不干了呢,眼看着女儿翻了两点钟的白眼!孙子算老几,女儿是女儿。上病院吧,别等念完催生咒了;谁晓得尼姑们念的是甚么呢,假定不是催生咒,岂不坏了事?把尼姑打发了。婆婆还是不承诺;“掏”,行不开!婆婆不同意,娘家妈还真没主张。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活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呀。两亲家相互瞪着,恨不能咬下谁一块肉才解气。
“但是呀,八个食盒,我填她,你没有?”
王老太太想起来了,尝尝也好。要不是大夫要走,她决想不起这一招儿来。“大夫,大夫!你返来呀,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