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繁扰扰间,不觉已近仲秋,气候更加地凉了下去,单衣已然穿不住了,宫人皆换上了新裁的夹衫,以御秋凉。
看起来,本来的那点儿间隔,已然不敷以隔开那些奇形怪状的香味儿了。
接旨当晚,太后娘娘便又把宝座挪回了原处。
便在行宫走水次日,皇后娘娘仓促回京,竟带了八百御林军保护随行。
建昭帝又破了一回例。
自回到皇城以后,除了偶尔去坤宁宫坐一坐,这位天子陛下竟再也未曾临幸过任何一名嫔妃,便连以仙颜著称的荀贵妃,于某晚假偶遇之机,邀陛下进屋喝茶,陛下竟也躲开了。
依大齐风习,仲秋节委实不算甚么大节日,逢此节时,宫中也不过帝后二人、几位得宠的嫔妃,再加上三位公主并太后娘娘,一家人吃个团聚饭,分食一块月饼,如此罢了。
总不能拿刀子逼着建昭帝从速去各宫睡觉吧?
这般看来,外头都在传东平郡王比来非常受宠,只怕并非作伪。
这让红药极其震惊。
起码红药有如许的感受。
收检着库房堆成山的用物,红药一日日地安逸下去,心头万般难过。
那《太祖训》乃是大齐太祖天子亲写笔所书,当年亦曾为世人传诵,后因年代长远,又非考学必读之书,便鲜少有人去读了,很多乃至士子底子不知世上另有此文,建昭帝却不知如何俄然想起这一茬来,委实让人摸不着脑筋。
旁人也就罢了,连建昭帝亦脾气大变,如何不令人讶然?
不但这世道变了。
便有大哥的宫人讲古,道是不但是先帝,打从成祖天子算起,大齐便未曾有过宗室进宫贺仲秋节。
传闻,为驱逐诸位“高朋”,太后娘娘已经把宝座的位置,又朝后捅了十来步。
知悉此事时,红药的内心毫无波澜,乃至有点想吃瓜。
但是,红药这瓜必定是吃不安生了。
建昭帝心疼皇后,遂连夜颁旨,着各宫熏香一概减半,更严令不得在仁寿宫熏香,如有违者,初犯禁足、再犯降等。
这类种窜改,红药看在眼中,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到得八月十三,周皇后亲率众嫔妃,前去琼华岛焚香祭告,并将上供的月饼生果分发各处,让大伙皆图个吉利,随后,皇后娘娘当众宣布了一个动静:
如同这世上绝大多数男人一样,建昭帝喜好女人。
一个小宫女,又能如何?
仲秋节当晚,东平郡王将率家人进宫,与帝后共度佳节。
动静一出,又是满宫哗然。
再一个,天子陛下表情很好,非常地好。
好生吃瓜才是端庄。
宿世时,直到建昭末年,宫里另有一两个有孕的嫔妃呢,可见天子陛下虽身患沉痾,却也未曾忘了在广袤的郊野中辛苦耕耘。
这库中的每一样事物,皆是为陛下与嫔妃共度良宵而筹办的,可现在,它们孤傲地躺在库房里,照着蜡烛,吃着灰,如垂暮的豪杰、老去的美人,再无处用。
这也是很少见的事,先帝都没这么干过。
坐在库房回廊下,她咬了一口蜜罗糖瓜,舒畅地眯了眯眼。
因而,有那脑筋灵、动静广的,便又想起了比来传遍玉都城的一件事。
陛下比来虽不好女色,倒是隔三差五地便要去仁寿宫一趟,给太后娘娘问安。
她只得望天兴叹。
闻知此过后,多少嫔妃不由得咬牙暗骂一声“贱人”,复又欣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