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屏风出外,陆遥一愣。说是方氏兄弟三人来访,在正厅端坐等待的,本来只要方勤之一人。
方勉之安慰几句:“兄长,陆将军此前历经鏖战,又长途跋涉至此,想来身心怠倦。便他日再叙亦无不成。”
方氏三兄弟六只大手在身上揉捏不止,这类感受让陆遥也实在难堪。他连声推却,想要制止这类过于密切的举止。但那兄弟三人也不管陆遥究竟作何设法,一边卖力地给他按摩着,一边不住地引经据典,没口儿奖饰陆将军文可安邦,运筹帷幄如同诸葛之亮;武可定国,勇武威猛仿佛关云之长。陆遥开口说个半句,立时便有百倍、千倍的言语返还返来,将他的下半句话生生堵回肚子里。
卫士们松了一口气,各自都已经骇出了一身盗汗。两人对视一眼,仿佛都在暗骂那方氏三兄弟全不靠谱。
看着陆遥扣问的神情,方勤之淡然笑道:“次公和稷才正在外间与何军主闲谈。此来既是为了陈述闲事,有我一人足矣。”
眼看夜色将晚,酒过三巡,他们又奔去服侍陆遥。陆遥酒量不佳,这时候被卫操麾下世人连劝了几杯,便有些醺醺然,见了方氏兄弟前来,想要站起相迎,一时却腿脚酸软。方氏兄弟本来端着觥筹等物,眼看陆遥没能起家,顿时飞扑向前!
卫操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是间隔河滩不远的一处庄园。庄园虽不大,但内里的楼台回廊倒很精美,此中很多陈列更明显是破钞巨资从中原购入的。何云取了个三足四耳的铜盆打来水,陆遥用沾水的布巾覆在脸上,清冷的感受使他舒畅地叹了口气。
此人的确是方勤之,但他的神情气质,却已经和方才阿谁殷勤到令人发疯的古怪贩子完整分歧了。他将斯须不离手的羽扇搁在身边案几上,向陆遥俯身见礼,行动稳定而一丝不苟。起家时,摇摆的烛光映照在他幽深的瞳孔里,鲜明便生出一种沉寂如海的气度。
陆遥既然以怠倦为由辞职,何云便跟从着他一起往憩息之处去。
拼着将何云推出去顶缸,陆遥、卫操等人疾走脱身,总算得以安安稳稳空中见了濡源晋人流民的诸位魁首人物。何云足足过了一个时候,才歪歪扭扭地赶回到陆遥身边,看他煞白的神采,实在吃了点苦头。
不知在他们身后的,是哪一方权势?他们所要履行的,又是多么任务?他们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些甚么?陆遥心念急转,却不忙着扣问。他凝睇着方勤之,半晌以后才微微点头道:“早知三位不凡,公然如此。这份良苦用心,实在令人佩服。”
这一来,三兄弟便感欣然若失。三人擎杯四顾,尽力寻觅一个能够接受滚滚如潮言辞的敌手,可惜视野所到之处,群雄昂首,竟无一人可堪与战。
到了夜间,卫操调集把握气力的部下百十来人,在一处河滩边立起几堆篝火来烧烤,又取出收藏的烈酒,设下粗暴但非常丰厚的宴席接待陆遥。北疆晋人在草原居住多年,饮食上面的风俗趋近于胡儿,席间大块牛羊肉煮的半生不熟,洒上一把粗盐就流水般端上来。陆遥本来是南方士族风俗,最受不得这类膻气极重的腥臊之味。但这些日子以来,他率军在草原上纵横来往,饮食与平常士卒普通无二,莫说是羊肉了,就连马肉、狼肉都吃了很多,是以倒也能勉强食用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