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卢是一名大志勃勃、并且手腕足以与大志相婚配的胡族首级,但他也毫不贫乏审时度势的才气。就眼下的局势来看,试图扩大战事是极度不智之举,拓跋鲜卑需求的是好好疗摄生息。因而,他力排众议,决定挥军回师盛乐。
以动用的兵力范围而论,草原西部各部族的战役比东部更加浩大。因为积威深重的禄官在弹汗山祭天大典时暴亡,而诸多豪酋大帅也在随后的混乱中自相残杀而死,所谓“三十六国、九十九姓”的附从部落或者堕入不知其主的惊骇,或者乘势起兵,企图扩大自家权势。与此同时,拓跋部数十年来不死不休的仇敌,来自阴山以南的白部鲜卑和铁弗匈奴也出动雄师杀掠而来。乃至一些本来与拓跋部鲜少关联的部落如丁零人和北方杂胡种落,也借机举起了屠刀。
作为大单于的高朋,温峤享有自在行动的权力,不必紧跟大队前行。他带领多少扈从卫士分开本队,沿着远处一条较崎岖但是人流希少的巷子仓促赶路,偶尔抬眼了望卷地而来的鲜卑步队,既有些赞叹,又微微生出几分戒惧。
对于草原游牧部落来讲,行军、作战与部落的迁徙并无本质分歧。每个部落都会从一块被牛羊啃光的草场转移到另一块,如果他们将落脚的草场已经有人占有,那就顺理成章地恶战一场,用鲜血来决定谁是新的仆人。如许弘大的场面,垂垂风俗定居糊口的东部鲜卑已经好久没有碰到了。
应对如此危局的,只要拓跋猗卢掌控的部落兵力和并州刺史刘琨所调派的少量救兵。猗卢采取了大胆的战术,他主动收缩力量,将大片丰沃草场放弃给了敌对各部,又拜托并州大将卢昶率部恪守盛乐城,本身率部游走于外线,乘机毁灭分离的敌军。
猗卢以酷烈手腕敏捷整编了拓跋部落,旋即变更雄师向西进步,迎战白部鲜卑与铁弗匈奴的联军。合计超越十万的马队在大河之滨鏖战三日,联军里把握实权的各部渠帅难以接受庞大的丧失,终究决意撤退。他们连夜解缆,沿河向北逃窜。猗卢闻讯后麾军追逐数百里,斩杀万余,俘获不计其数,篡夺战马、牲口以十万计。
自从分开弹汗山后,温峤就跟着拓跋猗卢的本队一起行动。一个多月里,他吃着简朴烹制的兽肉,喝着黏稠的羊奶,曾经纵马百里长途奔驰以遁藏仇敌的追击,最伤害的时候,乃至曾经亲身与杀到面前的仇敌白刃相搏。为了行动便利,他早就不穿本来华贵的大袖宽袍了,而是换了件皮甲套在身上,腰间还悬了缳首刀;看他单手牵缰自如控马前行的架式,仿佛骑术也实在有所长进。
这时候已到了夏末秋初时分,气候微凉,草原上遍覆的劲草仍然苍茫无边。数万雄师骑乘着数量更多的战马,摈除着无边无边的牛羊牲口,沿着数十条踩踏出的门路齐头并进。千百面素白的旗号顶风招展,仿佛船队在绿色的陆地上破浪而行,场面蔚为壮观。
拓跋鲜卑部落本是相对疏松的部落联盟,各家酋长渠帅自拥气力,在表里事件上具有相称的发言权。但现在,豪酋贵胄多死,其部落为猗卢分拨亲信族人分领,单以对内部权势的压抑程度而言,新任的大单于已经远在禄官之上。他既然决意如此,便并无一人勇于多言,次日数万人马当即出发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