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证一
蒲芦,说者觉得蜾裸,疑不然。蒲芦即蒲苇耳,故曰“人道敏政,隧道敏艺”。夫政犹蒲芦也,人之为政,犹地之艺蒲苇,遂之罢了,亦行其所无事也。
钧石之石,五权之名,石重百二十斤。先人以一斛为一石,自汉已如此,“喝酒一石稳定”是也。挽蹶弓弩,前人以钧石率之。古人乃以粳米一斛之重为一石。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为法,乃汉秤三百四十一斤也。今之武卒蹶弩,有及九石者,计其力乃古之二十五石。比魏之武率,人当二人不足。弓有挽三石者,乃古之三十四钧。比颜高之弓,人当五人不足。此皆近岁教养所成。乃至击刺驰射,皆尽夷夏之术;器仗铠胄,极今古之工巧。武备之盛,宿世未有其比。
解州盐泽,方百二十里。久雨,四山之水悉注此中,何尝溢;大旱何尝涸。卤色正赤,在版泉之下,俚俗谓之“蚩尤血”。唯中间有一泉,乃是甘泉,得此水然后能够聚。又其北有尧梢水,亦谓之巫咸河。大卤之水,不得甘泉和之,不能成盐。唯巫咸水入,则盐不复结,故交谓之“无咸河”,为盐泽之患,筑大堤以防之,甚于备寇盗。原其理,盖巫咸乃浊水,入卤中则淤淀卤脉,盐遂不成,非有他异也。
宗庙之祭西向者,室中之祭也。藏主于西壁,以其生者之处奥也。即主祏而求之,以是西向而祭。至三献则尸出于室,坐于户西南面。此堂上之祭也。上堂设位而亦东向者,设用室中之礼也。
予家有阎博陵画唐秦府十八学士,各有真赞,亦唐人书,多与旧史分歧。姚柬字思廉,旧史乃姚思廉字简之。苏台、陆元朗、薛庄,《唐书》皆以字为名。李玄道、盖文达、于志宁、许敬宗、刘孝孙、蔡允恭,《唐书》皆不书字。房玄龄字乔年,《唐书》乃房乔字玄龄。孔颖达字颖达,《唐书》字仲达。苏典署名旭,《唐书》乃勖。许敬宗、薛庄官皆直记室,《唐书》乃摄记室。盖《唐书》成于先人之手,所传容有讹谬;此乃当时所记也。以旧史考之,魏郑公对太宗云:“目如悬铃者佳。”则玄龄果名,非字也。然苏世长,太宗召对玄武门,问云:“卿何名长意短?”后乃为学士。似为学士时,方改名耳。
《庄子》言,“野马也,灰尘也”,乃是两物。前人即谓野马为灰尘,如吴融云:“动梁间之野马”;又韩偓云:“窗里日光飞野马”,皆以尘为野马,恐不然也。野马乃郊野间浮气耳,了望如群马,又如水波,佛书谓“如热时野马阳焰”,即此物也。
旧传黄陵二女,尧子舜妃。以二帝道化之盛,始于内室,则二女当具任、姒之德。考其年事,帝舜陟方之时,二妃之齿已百岁矣。先人诗骚所赋,皆以女子待之,语多渎慢,皆礼义之罪人也。
唐贞观中,敕下度支求杜若,省郎以谢杋诗云“芳洲采杜若”,乃责坊州贡之,当时觉得强,笑。至如唐故事,中书省中植紫薇花,何异坊州贡杜若?然历世循之,不觉得非。至今舍人院紫薇阁前植紫微花,用唐故事也。
历代宫室中有誦门,盖取张衡《东京赋》“誦门曲榭”也。说者谓“冰室门”。按《字训》:“誦,别也。”《东京赋》但言别门耳,故以对曲榭,非有定处也。
予为《丧服后传》,书成,熙宁中欲重定五服敕,而予与会商。雷、郑之学,阙谬固多,其间高祖远孙一事,尤其无义。《丧服》但有曾祖齐衰蒲月,远曾緦麻三月,而无高祖远孙服。先儒皆以谓“服同曾祖曾孙,故不言可推而知”,或谓“经之所不言则不平”,皆不然也。曾,重也。由祖而上者,皆曾祖也;由孙而下者,皆曾孙也,虽百世可也。苟有相逮者,则必为服丧三月。故虽成王之于后稷,亦称曾孙。而祭礼祝文,无远近皆曰曾孙。《礼》所谓“以五为九”者,谓傍亲之杀也。上杀、下杀至于九,傍杀至于四,而皆谓之族。过此则非其族也。非其族,则为之无服。唯正统不以族名,则是无绝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