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抿了抿唇，不发一语。
“臣奉旨巡按浙江，客岁浙江各官府考成批评，臣已原本来本上报吏部，关于绍兴织工被杀一案，此案当时震惊江南，臣不敢不失职查访，经查，当时姑苏织造局督办寺人王朋被肇事织工打杀，绍兴知府杜宏和会稽知县陈文忠带着数十衙役亲身赶至，杜宏见情势失控，便命令衙役抽刀弹压，斯须之间十余名织工倒地身亡，案发后臣赶到绍兴，亲目睹过现场，并且与浙江布政使崔甑，会稽知县三人同时侦断，更将受命杀人的十余名衙役拿入大狱待审，行凶的制式佩刀十余柄皆妥当保存，不管人证还是物证皆齐备有效，臣敢问陛下，为何迟迟不治杜宏之罪，反而将此案交三法司重审？”
秦堪浅笑道：“我极力尝尝。”
先发制人的事理谁都清楚，当然，跟气力也有关，秦堪就算故意先发制人也无能为力，他太强大了，朝堂上底子没有盟友，大明所谓的朝堂之争，用四个字足可概括，那便是“党同伐异”，像秦堪如许的光杆司令若获咎了朝堂上的某派权势，等候他的将是被个人群殴。
秦堪朴拙地盯着牟斌：“下官必然会谨慎，就算下官没法自保，牟帅也必然会义不容辞地保住我的，对吗？”
牟斌回过神，扭头朝他一笑：“坐吧，你我之间不必拘礼，用不着上官部属那一套。”
顿了顿，牟斌盯着秦堪，道：“但是，揭开盖子后，内里放出来的妖妖怪怪你降得住吗？”
秦堪来到镇抚司前堂时，却见牟斌正背对着门口，入迷地盯着墙上那幅猛虎下山图。
…………
金殿内的群情声更大了，如同缭绕着上千只苍蝇似的，数十名大臣前后站出朝班，异口同声请弘治帝严办秦堪。
邢昭道：“我皇仁德贤明，臣等敬佩感念，只不过陛下此举无疑滥用国器，臣大胆直言，此举殊为不当，此案明显已是证据确实，却令官员一查再查，全百姓生政事何其繁多，此例一开，我大明积存了多年的大案要案若全数翻出来，故意人再假造几个疑点，这些案子岂不是要全数重审？如此我大明律法严肃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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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斌脸颊抽搐几下，一言不发地……端起了茶盏儿。
牟斌哼道：“听你说话觉得你是个横冲直闯的楞头青。做事却做得老谋深算，手腕老辣，你觉得我真信你是楞头青？以你的算计城府。能够当楞头青他爹了。”
牟斌谛视他好久，叹道：“秦堪，我真看不透你啊，实在是个聪明透顶的人，蝮蛇蛰手，懦夫断腕的事理不会不懂吧？你岳父已堕入泥沼，何必再搭上一个你？明知不成为而为之，愚也。”
秦堪苦笑：“下官就当牟帅在夸我吧……”
剩下的便是两边博弈了。
弘治帝单手扶着额头，接过寺人转递过来的证词，看了几行便感觉头疼得不可，脸sè更加灰败，长长叹了口气，看着殿内群情激愤的大臣们，有力地摆摆手，道：“传旨，锦衣卫东宫值守千户秦堪罢免，拿入诏狱，南镇抚司派员严审，事若失实，严惩不贷。”
牟斌手指无认识地敲击着桌子。缓缓道：“如你所愿，陛下命三法司重审杜宏一案。案情已上达天听，无可讳饰，这个盖子毕竟被你揭开了……”
弘治帝暗叹一声，道：“此案疑点甚多，不能不审，再说国子监贡生昨rì是以案而打击刑部衙门，朕向来善待文人大夫，群情陈情，朕不得不详查办竟，所谓真金不怕火炼，若案情所断无误，必定经得起重审，如此不明不白，如何堵天下悠悠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