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自发没用,赶紧擦了眼泪。说实在的,这些年来若非有女儿在旁支撑,沈晚当真是活不下去了。
母女二人又闲谈了几句。宦娘提点沈晚不要沾那雨雪和雹子,沈晚连连点头,记在内心。
沈晚听了,心上酸涩,复又低泣起来。
这朔阳侯李绩,实在是个传怪杰物。他有个姐姐,恰是当今圣上甚为宠嬖的李宸妃。李绩锋芒初露之时,人皆白眼相看,说他是弟凭姊贵。而后李绩凭着枪刀剑戟,弓弩戈矛赚下了军功,平西南兵变,攘西北贼匪,于官方威名赫赫,朱紫们劈面敬他一声朔阳侯,背后里却还是甚为不屑。
第四章
宦娘摇点头,不再说话。她不肯为死物操心难受,倒是极其光荣身上还带着从药铺赵掌柜那儿拿来的膏药。她瞧着沈晚神采不对,必定是肩颈处又刺痛起来,却怕她忧心,忍着不敢奉告她。
宦娘手上微顿,随即笑道:“小时候被人丢石头,泼脏水,当真怨过娘。厥后垂垂长成,我便明白,北叟失马,焉知是福是祸。娘若不出错,便不会有我。旁人若不欺负幼年的我,我便不会想着长进。娘一向说我若生活着家大族的话,定是做当家主母的料,但是娘想没想过,若我做贵女的话,定然会与其他贵女普通行动,成日里只晓得揣摩妆容服饰,不敢大声说话大步走路,说不定还得裹小脚……休咎相依,咱娘俩要做的,便是尽力为之,转祸为福。”
屋外雨势涓滴未减,恍似瓢泼盆倾,落地时击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雨中夹着金锞子大小的冰雹子,宦娘立在檐下看着,不由心生惊奇,只因这冰雹子竟模糊泛着蓝色,甚为诡异。
但是对于女子而言,乱世倒是莫大的灾害。风云开阖,时势动乱,女子便成了悬疣附赘般的拖累,命如土芥,苦不堪言。
现在的朝廷,若你想入仕,要么得是世家大族出身,要么就得和世家大族沾亲带故。且时人崇文轻武,纵你身有军功,凭此封侯拜相,在那些朱紫眼中,你也不过是个勇夫悍卒罢了,羞于与你为伍。
李老太太看着不过是常鳞凡介,毫不起眼,谁能推测她有个儿子是侯爷,有个女儿是宠妃!
她仓猝开门去看,倒是捂得严严实实的康嫂子。
宦娘心底光荣,赶紧去唤沈晚。二人没甚么好清算的,沈晚想让朔阳侯的兵士去隔壁院子里拿她们母女攒下的银钱,宦娘却硬生生地拦下了她,说甚么也不让她去。沈晚没了辙,只好服从女儿的安排。
她谨慎抚着老太太回了屋子,又经心折侍她睡下,这才起家拜别。虽稍感疲惫,可毕竟寄人篱下,如此行事也是应当。
沈晚内心却还是舍不得,叹道:“那但是你攒了好久的,都是你的心血钱。”
宦娘边给她敷膏药,边无法地笑着道:“娘当真是个水做成的人儿。哭多了最是伤身,娘当那泪珠儿不要钱的么?那每一滴都凝着人的精力量儿呢,令媛难买。”
雹子噼里啪啦地敲着窗子,其间乃至未曾断过。宦娘因常日要夙起作活,早已养成了在寅时与卯时(约凌晨5点)瓜代时醒来的风俗。只是本日醒来,宦娘不由心生讶异,只因那窗外还是黑洞洞的,毫无拂晓之色。
稍稍犹疑后,李绩平声道:“这雪这雹子,恐怕都有蹊跷。你与你娘亲多加谨慎,切勿让这雹子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