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妈的!沮丧!”
从船埠的人群中穿出来时,落日已没入暮色。城头乌鸦喧闹回旋,而后纷繁藏入城墙边的大槐树中。此时出城的人已未几,只要刚到的商贩带着成车的南北货色等候进城的盘问。几个兵丁已不耐烦地打起了哈欠,朝他挥挥手,“出来出来。”
陆地越来越近,不出一个时候,这支船融入了穿行于江口的无数大划子只中。暮色里,船进入泊位,闻声铁锚入水时的沉重响声,丘胤明俄然认识到,面前是一个全新的天下。
刚踏进大聚财的门槛,一阵哄乱劈面而来。
丘胤明拿起行李上了街。右行不远便是一条繁华大道,两边都是双层临街店铺,饭店酒楼的招牌灯笼黄橙橙连成一条长龙。恰是来宾合座的时候。人影攒动,杯盘壶盏间和着吹拉弹唱,不时有车马穿行于路中。远处青楼歌馆中翠袖舞动,狼籍喧闹。
“别吵别吵!下注啦――“
中原人总觉得琼崖为外洋蛮荒,丘胤明不在乎,三两口吞下了碗里的东西,道:“我在杭州有个姑丈,此次恰是要投他那边去。”老头儿见他吃得如此之快,便问:“要不要再来一碗?”丘胤明笑言:“饱了。刚从船高低来饿了,吃得快些。老伯,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年,这福州城里可还安宁?”
丘胤明上了船,回顾向有为喊道:“早日相见!”
老头皱了皱眉道:“先前还是块好处所,厥后府台大人调走了,而随后几任,地盘地痞肇事就向来不管。你可知这福州城里游手好闲的人多的是。十多年前,有个光棍叫郭六,在大聚财茶馆的赌场里做打手,混了几年竟成了赌场打手的头儿。大聚财老店主的女儿当时夫丧守寡,老店主意郭六会办事,便招了他做半子。现在大聚财的店主就是他了。这些年滚雪球似的发财,在福州但是出了名的。”
丘胤明点点头,喝了口汤道:“不瞒你说,我从崖州来。”
此时腹中饥饿。他的川资未几,止三两多银子,本身尚没有一个明白的筹算。游侠九洲?固然文章能够如许写,实际想来非常好笑。衣食无着,又无行无业,如何游?他摇了点头,自嘲一声。四周一看,街边有家很小的云吞面馆,半开间门面,门口挂着一盏泛黄的灯笼,店里灯光如豆,没有一个客人,一个年过花甲的驼背老翁坐在门边的矮凳上面露笑容。
若不是心中有所顾虑,他只想找个小堆栈好好睡一觉。忽听前面有人痛骂:“再不滚打断你的腿!”
丘胤明见这茶半黄半红,拿起喝了一口,淡而涩口,便放在一边,卸下包裹随便打量着这个约莫没甚么人帮衬的小店。石灰墙壁上斑班驳驳,墙灰掉下太多的处所就用草纸糊上了,墙角四周是烟熏火燎与漏水的陈迹。门边的一张小供桌上摆着一个擦得发亮的关公铜像。他感觉很希奇,闽南人不兴供奉关公,莫非老翁起初还是自远方而来?
“他,他不在家。我,我娘病了,我哥船埠上做工去了。”
“过年?做到来岁也还不出五十两银子。你还是归去奉告他,有种的返来连本带利地赢了归去,不然,别怪我们店主不客气。”说罢,伸手从炭火上拿起一串烤鱼,自言自语道:“真香啊!好久没吃到如许的货啦。”转头对两名侍从说:“来,全拿了去。”两人一点头,上前将烤好的鱼串一下子全拿了,又搬起一边未上炉的生鱼。男孩恳求道:“王掌柜,这些生的就别拿了。我这买卖还没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