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蛰拿起她的手,想塞进被窝里,谁知令容反手一握,竟将他的手紧紧攥住。她攥得很用力,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拯救稻草,指甲乃至能嵌到他掌内心。那只手乃至在微微颤抖,也不知是梦见了甚么,竟惊骇至此。
给杨氏问安罢,一齐去庆远堂时,太夫人兴趣颇好,说如此厚雪覆盖,外头雪景必然很好。韩瑶前阵子去长公主府上看梅花,那儿梅花开得热烈,延了这几日,京郊的那片梅林怕是也开了。
梅林外稀有座酒楼,这两日买卖极好,管事早就定了雅间。因时近晌午,世人便先入楼中用饭,筹算歇会儿再渐渐赏玩。这楼依着梅林建成,走在二层悬空的游廊上,一侧是雅间,另一侧则是开得如同红锦的梅林,衬着山坡上连绵的雪景。
韩蛰正值盛年,精力充分,每晚歇三个时候就能龙精虎猛。偶尔外出办差,连着两日两夜不睡,补两个时候的就寝就能规复。是以平常他歇得晚,多是闻声亥时末刻的梆子才睡。
“你倒是半点也不急。”韩瑶罢手,也抱了暖炉端坐。
令容顺手取了屉中的糕点,给韩瑶递了一块,吃了两口,随口道:“吃着这糕点,倒想起件趣事。先前给你哥尝这个,他只皱眉,仿佛感觉味道不好。我原还想他过于抉剔,见地了他的厨艺,才算明白,他抉剔自有抉剔的事理。”
“才会有人缠着不放?”令容猜出她的意义。
韩蛰直起家,给她盖好锦被,去阁房拿冷水洗了洗脸,吐纳调息两回,才出来熄了灯烛睡觉。
脑海中紧绷的弦被铮然拨动,平常强压的血气顷刻涌上脑海。
这般筹算她明白,韩蛰或许也能猜出,杨氏和韩瑶呢?
韩瑶便笑,“天底下像我哥这般的人少之又少,以是才会……”
这话说到了令容内内心。
出得相府一瞧,各家都有这般心机,街上车马络绎不断,城门口排了颇长的步队。
她毕竟是他的妻,虽说年纪还小,尝一尝该当无妨。
令容会心,含笑道:“本来如此,多谢你提示了。”
令容睡觉时没了顾忌,肆意占了宽广的床榻,晚间睡得舒畅,醒来也精力奕奕。
令容入眠时他仍靠在榻上看书,将别处灯烛都熄了,只留他身边的两盏。烛光都被他挡着,也不影响里侧的人入眠。谁知看到半途,中间却响起极寒微的声音,断断续续,似颇痛苦。
两人穿得厚,不急着进雅间,先趴在栏边,借着开阔的眼界抚玩景色。正瞧着,忽听中间有人叫“韩少夫人”,令容转过甚去,便见少年临风而立,容颜如玉,面带歉意。他穿戴象牙白的披风,身后是店家插在雕栏边装潢的老梅,一眼瞧畴昔,清逸隽秀如从山川画中走出。
未几时,连甚少在内院露面的韩征都来了。
这一片梅林前后伸展近十里。现在寒夏季寒,开得满山盈谷,香气远飘,都城里上自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狗,凡是腊月里得空的,都爱来这里赏梅。人多混乱,官府特地将梅林分为南北两端,南边随便观玩,北边拿栅栏围起来,专供亲贵重臣出来,图个平静。
既然韩瑶提到这茬,令容顺势叹道:“我当时还迷惑,平白无端叫我做菜,不知是甚么筹算。得知那厨房的仆人,才算明白过来。也算因祸得福,尝了尝你哥的技术,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