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朝堂的事操心了大半辈子,公事私事上都有失有得,却也算费经心机。
韩蛰不敢设想,倘若真的跟令容阴阳相隔,他会如何。
“臣曾受命任太子少傅,若皇上愿禅让帝位,不刮风波,臣便不会伤他半分。”
这些事一件件安排下去,韩蛰受禅即位,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回禀皇上,徐逯外出办差,至今尚未返来。”
永昌帝瞧了眼殿外的羽林卫,贴身保卫他的人无端擅动,明显是为了韩蛰。
这由头当然是扯谈敷衍的,永昌帝气得嘲笑,当即喝命刘英传令羽林卫,将徐逯捉返来。姐弟俩毕竟是善于宫廷,从未遇见过内监平白无端矫传圣旨的事,内心感觉不结壮,正测度内幕,却又见刘英入殿禀报,“门下侍郎韩蛰同六部尚书、中书侍郎求见皇上。”
“若朕不肯意呢?”
中书令的位子空了一年,永昌帝数次发起规复甄嗣宗相位之事,皆被韩镜滋扰,现在甄嗣宗赋闲在家,早已不复昔日相爷儒雅之态。
谁知高阳公主不答反问, “不是皇上召我进宫的吗?”
韩镜晓得不该再插手韩蛰的事,却也不甘就此沉寂。
“不太好。”韩蛰把握锦衣司多年,接受重案无数,最知民气不敷蛇吞象的事理。
还没走到殿门口,明晃晃的满殿灯火下,韩蛰健步而入,中间是中书侍郎章公望和六部尚书,前面跟着那位早已叛变朝廷的锦衣司副使樊衡。
现在禁军叛变,群臣反目,他还能剩下甚么?
他生来记性好,幼时几近过目不忘,经历过的要紧事情,也都一件件记取。
韩蛰倒是安闲,端然入殿,在永昌帝跟前站定,渊渟岳峙似的,那朝堂历练、疆场挞伐后的慑人气势却半点都不再收敛,只将一双冷沉的眼睛望着永昌帝,沉声道:“臣等有事,须奏禀皇上。”
韩墨不语,见仆妇端了汤药过来,亲身奉养喝药,藏在内心的话也压了下去——有些事情上,父亲的气度倒是局促了些,看不开,作茧自缚,终究伤肝伤身,堕入窘境。
令容身姿长开,穿戴凤衣,纤秣适中,苗条端庄。
幸亏另有册封皇后的典礼,他会在那座寂静皇宫里,牵着她步上高台,受群臣膜拜。
甄家的气数,在年初那沸沸扬扬的案子里耗得一干二净,现在能撑着门面,不过是仗着永昌帝一丝仁慈之念,仗着跟太子的半点血脉牵系罢了。
“有你就够。”
韩镜的身材也在这一番激辩后敏捷垮下去,在腊月初十那日,一病不起。
永昌帝大惊失容,厉声道:“你!”
韩镜回光返照般精力矍铄,力挫同僚,如很多年前初掌朝政时,有叱咤风云之态。
从腊月初到正月月朔的这阵子,朝政的事和天下兵马之调令,仍由韩蛰执掌。
“嗯。”韩蛰将她肩膀揽在怀里,表面冷硬如旧,声音却清楚和顺,“这么短的几十年,朝政之余能剩多少精力?拿来陪你都不敷,怎可华侈在旁人身上。”
这些年踏血而行,他对统统人——包含他本身都能狠下心,唯独她是个例外。
章公望旋即拱手,缓缓奏禀。
殿内君臣相对,高阳长公主被关在侧间,樊衡在旁待命。
除夕过后,便是新的一年。
旋即商讨禅未的事,议定由礼部筹办建受禅坛,当着朝堂重臣和公侯百姓的面,由永昌帝亲捧玺绶,将天下禅让于韩蛰。再于元日停止即位之典,拥韩蛰登上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