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傅锦元分开,将那画轴顺手收起来,抬眉问掌事内监,“樊衡到了?”
男童瞧着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穿戴绫罗,面皮白净,听得合法真。
但被人惦记,终归是让人欣喜的事情,那一次会晤后,高修远游历的脚步便像被绳索牵系住了似的,忍不住想回京看看――他晓得韩蛰安定兵变、功绩至高,已登帝位,晓得令容位居中宫,抚养太子,独宠后宫。
傅锦元点头,“是他画的。”
令容扫见韩蛰,将手里牵着的小公主放开,叮咛了昭儿几句。
建兴四年蒲月, 端五才过, 细雨霏霏。
那只会孤负韩蛰的美意。
都城外的官道两侧杨柳早已葳蕤,枝叶匝地, 雨丝淅沥。年青的男人策马而来, 在城门口勒马立足, 将避雨的斗笠摘去,瞧着巍峨城楼、逶迤高墙。
“他返来了?”
高修远闭上眼,仿佛还能瞥见她站在阴暗的监狱里,隔着一道铁门,直言劝说,将彼时低沉而有望的他,从深渊拉回。
“都很好,只是内人本日入宫去了,后晌才气返来。”
若不是前阵子遇见傅益,得知傅锦元这些年刺探他下落的事,他仍没有回京的筹算。
绕过大殿佛堂,是背面和尚居住的禅院,雨丝被参天阴翳的古木遮挡,地上潮湿而洁净,方丈身披法衣,坐在竹椅里,正在跟中间的男童讲经。
幼年时的苦衷深埋心底,从她踏进韩家府门时,便似隔着通途。
“都好,都好!”傅锦元笑容满面。
整幅画适意逼真,冲淡天然,右下角的落款又似曾了解。他看了半天,才看向傅锦元,“这幅画是……高修远的?”
实在也不难解释。是他初到河东,碰到些费事,跟那位技艺出众的女人同历艰险,生了情素,一时没忍住,东风一度。过后他被急事勾走,忙了半年归去,那女人就没了踪迹。他费了很多力量才将她连同女儿找返来,却因她负气抱恨,始终没能求娶到手。
高修远站在远处,看了半天,才敛袖分开。
这府邸不算宽广,客房却也很多,傅锦元当即安排高修远在府里住下,等傅益从衙署返来后,三小我掌灯把酒,促膝而谈。
高修远一身霜色锦衣, 两袖潮润清风,昔日少年隽秀的表面渐而结实,眉宇间多几分冲淡气度, 浑身清隽如旧。雨丝飘落在脸上,带着凉意, 全部城楼覆盖在昏黄烟雨里,车马川流,卫兵值守,威仪却喧闹。
知事僧是前年新来的,却认得傅锦元,请两人入内。
那妇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瞧着像是异域来的,很有几分英姿。
――章斐就在梅坞四周的庵堂修行,会经常畴昔看望。
熟稔而欢畅,仿佛经年久别只是弹指罢了,没半点陌生客气。
傅锦元瞧见,便悄悄将高修远拦住,今后退了数步,先在一处客舍坐下。
雨势缠绵,沾衣欲湿,孤竹山翠色正浓,风中绿浪微摇。
令容遂携那妇人走过来。
韩蛰命他免礼,目光稍挪,就见亭旁令容跟一名妇人并排站着,昭儿手里拿着不知从那里淘弄来的玩意儿,正逗他跟前两岁的小女人。快五岁的男孩儿,比畴前懂事了很多,不知怎的触怒了小女人,忙跑到近处的桌上,取了甜软糕点哄她,甚有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