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镜沉目不语,明显是在考虑。

韩蛰分毫不让,“祖父教我读书为政,这条路当然要机谋狠厉,但若事事斩尽扑灭,对无辜妇孺也动手,如何成为明君?有罪有过之人,孙儿自不会有半点手软,但傅氏从无不对,昨日长孙敬偷袭时,还是她引开长孙敬救了孙儿性命,岂能以怨报德?”

日头已上三竿,府中亭台屋舍皆覆盖在阳光下,树荫浓绿,松柏矗立。韩蛰脑海中一时是长孙敬的事,一时是韩镜的威胁,一时是昨日联袂游山时的风清日朗,一时又是令容那晚恶梦惊醒,说梦见有人想杀她。

“吃过了,方才去漫步消食。夫君呢?”

韩蛰遂放心,吃完饭才道:“刺杀的事一出,迩来会很忙,我筹算歇在书房。”

铜鼎中卷烟袅袅,祖孙俩又说了半天昨日刺杀的事,韩镜啜了口茶,看向韩蛰时眼中精光奕奕,满含核阅,“昨日人多眼杂,我也没问,平白无端地你怎去了后山,偏巧碰到长孙敬?”

阴暗逼仄的囚室里, 铁骨铮铮的男儿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含血吐出的话却只要仇恨——

一番游说,韩镜公然略有松动,半晌才沉声道:“宋建春如有效,是该招揽。但府里走的路艰巨凶恶,不能有半点闪失,更不准有半晌松弛。”

韩镜听罢,沉吟半晌才感喟道:“可惜了。凭他的本领,若招在麾下,会是一员干将。既是如此,就无需脱手救援,该如何措置,天然有律法讯断,让刑部和田保办吧,弑君谋逆不是小事,别蹚这浑水。”

“没有,都很好!”令容当即否定。

虽如此想,内心却仍感觉沉闷,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院门前,昂首一瞧,是银光院。

“倒有些胆气。”韩镜沉吟, “此人可用吗?”

说罢,瞥了韩镜一眼,径直引向他最体贴的事,“招揽宋建春,于我们只要好处。”

——不过是少去银光院,用心政务,有何难处?

“娶来放着,权当安排。”

韩蛰觑着她。

“孙儿感觉不可。长孙敬虽有弑君的胆量, 却只凭一腔孤愤, 言谈之间, 半点都不提保全大局, 只欲杀了昏君而后快。”韩蛰回想狱中景象, 眉头微皱。

“柔嫩寡断,妇民气肠乃是大忌!”韩镜打断他。

韩镜嘲笑一声,“你对这岳丈家倒上心!当初皇上赐婚,你是如何承诺的?”

藏晖斋,韩镜正站在书房前的空位上伸展筋骨。

韩蛰辞职出门,韩镜仍旧站在紫檀长案后,皱眉沉吟。

“还没。”

“亏你还记取!”韩镜的声音拔高些,拍着桌案,脸上已覆盖一层肝火,“傅氏娶进门才多久,不知循分守己,竟连番肇事!解忧的事也罢了,现在又来勾引你!那傅家甚么德行,平常就仗势欺人、为非作歹,招惹了田保,无端让皇上赐婚,你再去给脸面,他们还不反了天!府里费了多少心血,你娘舅在河阳吃了多少苦,岂容他们来添乱!”

韩蛰“嗯”了声,问道:“吃过饭了?”

“别跟我置气!”韩镜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我过问内宅的事也是为你好。现成的两个例子摆着,若傅氏滋扰了府里大事,我定不饶她。你克妻的名声在外,多她一个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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