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征总算回过神,见是韩蛰,叫了声“大哥”走过来。

韩蛰微诧,低头看他。

年青的时候各自气盛,高门贵户娇妻美妾的很多,沉闷喝酒时,朋友总会劝他,收个通房不算甚么。韩墨内心实在很清楚,伉俪情浓,这类事总归伤人,是他的错,也惭愧懊悔。对着杨氏的断交姿势,却难宣之于口。且韩墨幼时读书,刀剑都没碰过,赵氏又是长辈跟前的人,做不出打杀的定夺。便想着等无辜的冲弱出世,送赵氏回故乡,不闻不问就是了。

“晁松,本来是楚州一员小将。”

伉俪不睦,心中愧悔,韩墨意志日渐低沉,更不敢跟杨氏透露半字,只沉浸公事当中。厥后杨氏对他相敬如宾,即便有了韩瑶,也是跟惯常的宦海伉俪毫无二致,她筹划内宅,他忙于公事,虽也会说些知心的话商讨表里要事,却不会掏心掏肺。

“孩子们都大了。”杨氏搁下汤碗,“太医说你得歇着,不能费心。”

看了半晌,韩蛰才开口,“二弟。”

已有很多年没听到了,有几次韩墨只在梦里如许叫她。

“你在疆场是要对敌,不是庇护父亲,这事无需自责。”

杨氏站在中间,看着太夫人满脸浑浊泪水,目光愈来愈冷。

待太夫人总算肯解缆,出了内间,杨氏便请她往侧间喝茶,要跟婆母说说韩墨的病情。太夫人满心顾虑,又不好多滋扰儿子安息,当即应了,到侧间后坐在短榻上,取软枕垫着。

这类话他之前从没说过。

韩蛰将糕点吃食搁在桌上,看他神采仍然泛白,有些不放心,道:“父亲挺过昨晚,又有母亲陪着,该当不会再有事。先吃点东西。”遂提壶给他倒了杯水。

她端坐在榻边,帮着掖好被角,盯着蕉萃昏睡的韩墨。

韩征站在朝西的窗边,落日挑在山头摇摇欲坠,给他身上镀了层猩红般的光。

……

韩征嘴唇翕动,半晌后低声道:“父亲奉告了我姨娘的事。”

屋里温馨得针落可闻,腥苦的药气窜入鼻端,让人嘴里都感觉发苦。

“大哥!”韩征担忧悔怨了一起,每个早晨守在韩墨身边,瞧着他命悬一线,肠子都青了,听韩蛰这般安抚,内心愈发难受,拳头愈收愈紧,终究单膝跪地,“父亲本来要先去别处,为了看我,才来虎帐。成果我……我负气骑马跑出虎帐,闻声贼兵攻打,返来时父亲已被擒走――”

杨氏已按太医给的方剂,熬了汤备着, 带韩墨醒来, 命人给他背后垫上软枕。

他在光州作战数回,虽因初入疆场武职不高,于疆场情势仍察看过,加上韩墨成心安排,听河阴节度使帐下的人参议对策,于晁松的手腕知之很多。不过河阴节度使帐下也颇多纸上谈兵的,对阵晁松的那位更甚,虽对晁松看得透辟,兵戈却不可,即便知己知彼,仍节节败退。

自他进了锦衣司,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兄弟间会面的机遇也未几。

韩蛰并没多问,沉默半晌后起家,托着韩征的臂膀,将他拉起来。

韩征没有兄长那样处变不惊的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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