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致黯然回身,踽踽而行。乔信宁,他可还记得,阿谁曾在蹴鞠场大将他挑至马下的裘致?可还记得,阿谁满含笑意亲手扶起他的少年太子林以然?
裘致停下脚步,回身看向来人。剑眉星眸,挺鼻薄唇,身形颀长,气度轩昂,清楚从未见过,却又模糊有种面善之感。
“停。”一个朗朗之声突然响起。
虎魄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罗衣飘飘,鸣钟击磬,那歌舞升平的场景仿佛还缭绕面前,可现在指导江山之人,已换成了杀伐定夺的林岂檀。
江山易主,谆国还是阿谁谆国,但对于顾流萤和林伊人来讲,却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裘致沿着笔挺宽广的玄色石板长街,不紧不慢走了一百米,朝左,朝右,再朝左,如此行进了约莫七八百米,终究站在了一座巍峨耸峙的宫殿前。
自此,裘致便晓得,在林伊人长大成人、具有充足的权势之前,能够保全林伊人道命的唯有顾流萤一人。但是,为何那一日,林以然却拉着泪雨滂湃的林伊人,千叮万嘱,让他离顾流萤远一些?
“叨教……”那年青的声音紧追裘致而来,“叨教这位但是裘伯伯?”
远处高阁楼台之侧,乔信宁看着裘致身影消逝在宫墙以外,眸中神采非常庞大。
踏踏,踏踏……整齐齐截的脚步,敏捷健旺的身姿,与裘致十一年前的印象中一样,羽林军所经之处,皆带着肃杀凌厉的震慑之气。
裘致面上挂着一丝谦虚的笑意,“裘致身份寒微,不知公子令尊是哪位大人?”
面前这中年男人,哪儿有涓滴父亲所说浩气凛然、英姿英发的侠者气势,左看右看,不过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府中主子罢了。
这些腰侧挂着羽箭的将士,由羽林军统领乔信宁一手掌管,练习有素,英勇善战,武功高强,一以当百,是直接服从于林岂檀,保护谆国宫廷职位最高的皇家卫队。
在那一百零八级白玉石阶之上,是紫柱金梁、雕阑玉砌的柘晟殿,殿内的鎏金雕龙皇座当中,曾坐着一名傲视天下的王者。皇座的右下首是太子之位,宅心仁厚、毓秀儒雅的林以然,老是暖和地与各国职位尊荣的王者和首要使臣扳谈,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裘致顿觉恍然。乔修岩,乔信宁之子,难怪看着感觉有些眼熟。当年,裘致为了乔信宁给儿子取这名字,没少嘲笑过乔信宁。一个男孩子取甚么名字不好,恰好要叫做“修岩”,旁人听起来,仿佛“修颜”普通,带着一股闺阁女子的气味。
分开桐兮殿后,裘致并未急着返回翯王府,这意味着谆国最高权威和职位的皇宫,他已十一年未曾踏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