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真内心一跳,眉梢涌上一丝忧色,方欲站起,想了想又坐下了,作出浑然不知的模样,持续绣着那朵莲花,那手却微微的有些颤抖。宝贞一边挑起帘子让皇贵妃进了阁房,一边悄声道:“娘娘来得恰好,我们小主正悲伤着呢,连午膳也没好生用得。”
莲真盥漱净手毕,回到里间的炕上歪下,只觉无情无绪,顺手拿起一本全唐诗,见宝贞还是站在那边不肯走,倒忍不住笑了:“你不去用饭,如许跟着我做甚么?”
莲真手中针微微一顿,不由自主的向门口望了一眼,轻声道:“她也有两天没来了。”
“我只是闲着找点事做罢了,入不得娘娘凤眼的。”莲真笑容略显羞怯,转过甚对宝贞道:“你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不消了。”皇贵妃喝了一口,又望了望窗户:“本日就到这里吧,我也该走了。”
皇贵妃道:“可又是为了那叫珠蕊的宫女么?”
莲至心机不在书上,顺手翻了几页,便撂在炕上那紫檀木小几上,然后坐起家来,拿了那方帕子,不过绣了几针也就放下了,正闷闷的坐在那边发楞,忽听外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这时候才用饭?你们主子呢?”
桑蓉将东西送到,说是有事,执意不喝茶便仓促告别了。莲真坐在膳桌前,双手托着下巴,怔怔的看着横波安设碗筷,宝贞揭开桑蓉送来的食盒看时,内里却有一碗韭黄鹿肉丝,一碟翡翠黄瓜,不由得大喜,赶紧端到莲真跟前:“这两样新奇东西,小主必定爱吃,皇贵妃想得可真殷勤。”
宝贞低了头,小声道:“我们在这绿绮宫,又有那个闻声,左不过皇贵妃常来这里逛逛罢了。”
莲真鼻间一酸,把头微微低垂着,皇贵妃道:“存亡自有天命,你也不必过分介怀,不管她身前身后,你只尽了你的情分就好了,若一味悲伤,死者反倒不安。”
“瞧小主这话说得,我又不是瞎子,再说了,就瞎子也还能看出来呢。”宝贞对劲的道:“我感觉呀,皇贵妃定不是只看着桑蓉姑姑的面儿才这么对小主好的,小主从小到多数招人疼,招人喜好,分缘儿特好,这回就算被奸人害了,毕竟还是有朱紫来互助的。”
宝贞望着她,心中高兴:“这两日终究见主子脸上有了些笑容,我也放心好些。”
皇贵妃微微一笑:“你只是内心藏着事,心机不在那上面罢了。”伸手端起茶来,莲真忙禁止:“茶冷了,我去给你换一杯。”
莲真含泪点头:“没有,她只是提了一句想回金陵,但是,别说人了,只怕连魂也没机遇归去故里了。”
莲真昂首看她,却见她手里把玩着棋子,眼睛盯着棋局,似是在当真思考,莲真几疑她方才并没在说话,过得一下,才低声回道:“没甚么。”
莲真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过了好久才道:“我本来就说了,我下不过你。”
莲真咬了咬唇,垂下了眼睑,一缕甜丝丝的喜意却从心底极深处伸展开来,过得半晌,才小声道:“那是为甚么?”
宝贞笑道:“皇贵妃来我们这里多了,我倒没有之前那么怕她了。”
皇贵妃手捧着茶盏,看了莲真一眼,见她本日穿了一件藕荷色的织锦缎袍,如墨玉般的长发只一根羊脂玉簪随便挽了挽,余皆披泻在肩头,似一个尚未出阁养在深闺的斑斓少女,纤巧灵秀,倾世绝尘。她低头喝了一口茶,这才道:“你也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