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帝突地截口道:“你政事堂当真有些拿大了,向朕奏事,一个尚书丞便打发了?”
北间内一张大榻,另有矮几茶具等物。陈封看了一遭,赞叹不已,寻了一张椅子坐了,道:“走得累了,诸位自寻坐处罢。倒有些口渴,惟木,其间能够寻些茶来喝?”
那林管家仓猝见礼道:“官人,刚才一名中官到府里说,圣上急召官人入宫觐见。小人晓得官人在这里,便来寻官人,请官人快快入宫。”
政事堂奏事向来都是崔言先叙说,宋质再捡要紧之处或有自家之言弥补几句,最后袁端将政事堂定论上奏,郑帝也夙来并无贰言。本日不知为何,竟说出这等话来。
郑帝撩袍坐了,才道:“都坐了罢,你们都是朝廷的大臣,朕莫非还要你们站着跟朕说事么?”
殿门大敞着,但内里敞亮,殿内却阴暗,陈封看不清殿内,待跨过门槛,进了殿,才见正殿内两排椅上已坐了数人。
在坐几人仍无人说话,只点头表示。崔言使个眼色,表示陈封坐,陈封点点头,便坐在卢豫、洪庆之间。
这天井虽只一进,院内却极宽广。院中一个小小水池,泛着绿波,塘边巨树成荫,亭台错落其间,岸边还泊着一条画舫。那院墙在东边开了一个缺口,这水池由一条小河连着院外湖泊。
郑帝却看也不看他六人,将目光投向殿外,缓缓道:“罢了,自古以来天子与大臣坐而论道,共治天下,朕如何敢违了祖制。相公们还是坐下说罢。”
台下世人一齐起家,躬身见礼道:“臣恭迎陛下圣驾。”
陈封大笑道:“好好,就唤作绿湖山庄。明日我要亲身题字做匾。”
陈封答了一声:“是,臣遵旨。”又道:“多谢中官。”便抬步上阶。
郑帝嘲笑两声道:“哼哼,公然有闲情逸致,你这几日连日吃酒饮宴,好生安逸啊。”
郑帝冷冷看了一眼袁端,道:“哦?大理寺所断于律分歧?大理寺整日审案,莫非不如你政事堂熟知律法?大理寺也是世故,绞监候,既是极刑,却又不得死,死与不死,全看朕的主张,他们是谁都不想获咎。依你政事堂看,又该如何断才合律法?”
陈封道:“不必了,我看如许便好。这宅子诸般都好,只一样,实是过分大了些。我家中不过三四十口人,那里住得下这般大宅子?圣上也说命我再添置些仆人。只是这几口人,那里用那很多人奉侍?何况这也过分奢糜了。”
陈封踌躇半晌,待要出言见礼,却见殿内极静,无人言声,竟不敢开口,只得团团施了一礼。
见劈面三人皆是正襟端坐,身边卢豫、洪庆二人也是目不斜视,陈封心中不免犯疑。本日是何事,当今如此急召,这些人又如此庄严?虽走得有些累了,却也不敢涣散,便在椅上挺了挺腰,幸而殿内阴凉,身上的汗竟垂垂消了。
陈封急从椅上站起,道:“圣上宣召?可带了朝服来?那位中官现在那边?”
陈封道:“本日不巧,不能作陪了,他日再一处喝酒。”说罢自去北间换了朝服,便即与高革、秦玉、陈肃三人拱手而别。
崔言回声道:“是。臣等...”
陈封已稳了下来,道:“嗯,我晓得了,你且回府,奉告中官,只说已寻到我了,我自去宫里见驾。好生接待中官,不成慢待了。”林管家承诺了便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