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苦笑道:“确是崔左丞到了,溢之如何得知?他须也不是宰相。”
洪庆哈哈大笑,也陪了一碗。
二人坐了下来,洪庆道:“你本日这日子我岂能不来?只是这几日为阎礼之事,城中抓紧巡查,我恐犯了圣上忌讳,不敢等闲拜别,只得下值再来了。崇恩如果见怪,我赔罪便是。”
洪庆低笑道:“你还要瞒我?刚才不是崔左丞来了?你怎地这迟早才返来?”
陈封游移半晌,终究起家将崔言扶起,道:“默之,请恕陈封不能立时便应了你。此事干系太大,请默之容我再细细想想。”
洪庆道:“天下间哪个不知崔默之是我朝第三位宰相?我来时,正见到崔左丞的肩舆停在东角门外。我久在都中当差,崔左丞的肩舆与侍从我岂能不识?可还要瞒我么?”
陈封赞叹道:“有这等事?裴桑鼎交谊如此深重,我多有不及。”
洪庆又道:“崔左丞此来,只怕非只为道贺罢。你二人说了这好久,我已来了半日,还未见你返来。”
洪庆笑道:“我知你定要问起乐籍之事的,只是这事只怕崔左丞也不知根底。好教崇恩你晓得,本日中书舍人裴桑鼎去见了御驾,在驾前哭请恕了乐籍。当今一怒之下,将他逐了出去。”
陈封只得快走几步,进了绿湖山庄大门,转过树荫,便见湖畔一片灯火晖映之下,洪庆正立在主位之旁,一脚踏在椅上,一手揽住陈肃肩膀,端着酒碗便向陈肃嘴边送去。
洪庆道:“我到的虽有些晚,罚酒却已是吃了。你不在其间待客,这罚酒你倒是吃也不吃?”
崔言道:“卢太尉言道:客岁圣上已将卢太尉孙女许配与周王殿下为王妃,卢太尉若上疏奏请立储,纵忘我也是有私,纵非请立周王也是请立周王。”
崔言道:“是以,此事非崇恩不成。”
陈封惊奇道:“那里有宰相肯来我这舍间?溢之莫不是看错了?”
洪庆道:“也罢,便容你缓缓。”
陈封笑道:“溢之劳累王事,我岂能见怪?你若不来,情面上须过不去,你既来了,那便是给我陈封天大情面了。”
陈封见崔言脸上并无半分惭愧之色,知贰心中确是毫忘我意,不由生出佩服之意。然此事关乎自家身家性命,又岂能为崔言一言便答允?乃道:“默之,自古以来,妄言储位乃是武将之大忌。有多少功高盖世之武将亦不敢涉储位之争,我陈封又有何凭?我陈封一身不敷惜,但我一家长幼,亲族数百人,若为此一朝罹祸,难道陈封一人之过?陈封背负骂名亦不敷惜,但若为我断了陈氏一族香火,便是不忠不孝。默之,此事...”
崔言道:“崇恩,此事我与二位相公多番计议,猜想不至有此大祸,这才敢有此请。我朝自建国以来,从未擅杀大臣,景佑宫变,赵练材、李克让如此大过,圣上尚且容了他,何况崇恩这等大功之臣?崇恩若肯上疏,圣上必立太子,当时非论是周王还是魏王得立太子,岂能不护着崇恩?圣上纵故意加罪崇恩,只怕也不成得了。待立了太子,圣上只怕少不得对崇恩要有一番挫磨,但以崔言所料,也不过是削官夺职,在梁都闲居些日子罢了。崇恩有功有能,起复也只是迟早之事。”
陈肃见是话缝,早躲了开去。陈封走上前去,执住洪庆手道:“溢之是何时到的?我却失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