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棋士浅笑点头道:“礼义廉耻可不在书上。”
盲棋士从袖口取出荷包,衡量了一下,面有愧色,轻声道:“这位公子,我输了便要欠你十六文钱,若公子不嫌弃,我手边有一本家传棋谱,应当能值这个数。”
赵珣谨慎退出版房。
靖安王赵衡眯眼笑道:“不需你溜须拍马。”
徐凤年没出处说了一句,“就看靖安王赵衡的赌运如何了。”
年青棋士笑道:“虽说此时已是早晨,可陆诩还是不太情愿做梦。”
鱼幼薇揉了揉武媚娘脑袋,问道:“没有想过请到身边做幕僚吗?”
行到巷口拐角,盲棋士被拦下。
鱼幼薇惊诧。
赵珣笑道:“晓得了,父王将心比心,早已是佛心了。”
徐凤年大笑而去。
男人烧掉了于己而言不过是几百字一段蝼蚁出身的几页纸,然后亲身上马,走到那风骨极硬的目盲棋士身前,缓缓说道:“陆诩,青州海昌郡人士,祖父陆游是前代硕儒,父亲陆兄皆是不差,一门三杰,主修经史,未曾想修撰西楚国史时替读书人说了几句公道话,被小人构陷,差点满门抄斩。你自刺双目,自绝宦途出息,才得以保下性命,这十年白天在永子巷赌棋,夜间便去相国巷为北里女子操琴,挣的都是脏银子,可知你的仇家已经成为海昌郡郡守大人?”
接下来各九手的吵嘴落子都没逃出先人路数。从旁观战的鱼幼薇父亲曾是西楚棋坛赫赫大师,在上阴学宫肄业时也只惜败给号称战力环球无匹的黄龙士,她自小耳濡目染,很有父亲棋风,天然是精通弈理,恐怕梧桐苑里的北凉小国手绿蚁都不敢说稳赢鱼幼薇。看到相互十手,鱼幼薇有些绝望。
目盲野棋士笑道:“这几本书就赠送公子吧。”
盲棋士执白先行,这一局还是是徐凤年早早挑起硝烟,盲棋士沉着应对。鱼幼薇模糊瞧出端倪,徐凤年极重进犯,那盲棋士却不与大多世人不异,最重阵势凝形,一些个当下看似顺手恶手的落子,总能与中盘乃至收官遥相照应,灵犀实足,若非徐凤年仰仗层出不穷的花腔硬生生掀起一波波在理厮杀,两盘都拖不到两百手今后。当下正值女子大才的徐渭熊改十五变十九以及废除座子制的弈林千年未有变局,以鱼幼薇来看,棋力略胜世子殿下一筹的盲棋士必定会一鸣惊人,何况这名棋士是否坦白气力还不好说,公然是贩子藏龙巷弄卧虎。
徐凤年分开垂钓台,带着鱼幼薇在城中闲逛,看到一条巷子挤满了人,不乏青衫风骚年青士子,走近一瞧,才发明是在赌棋,蹲着坐着站着都有,徐凤年此时才记起襄樊除了相国巷以销金窟著称,另有这永子巷一样名声不小,巷中靠壁而坐的都是摆出棋墩棋盒的野棋士,以己身棋力强弱下注分歧数额,勾引技痒的游人和棋痴去中计,这等博弈,天然难入棋坛大师法眼,却最能消磨贩子百姓与贫寒士子的工夫,加高低注常常不过几枚十几枚铜板,算是小赌怡情。
那手上挂了一串念珠的男人平平道:“我姓赵名衡。帝王家,如何才算帝王家?一个靖安王够了没?!”
这世道,瞎了不去看就好。
徐凤年笑了笑,用力啃了一口油纸包裹的酱牛肉,当年身无分文饥肠辘辘,有一段时候便以巷弄赌棋挣饭钱,以他被国士李义山调教以及徐渭熊打熬出来的棋力,赢棋不难,只是常常摆棋处统统同业要糊口,讲理的还好,井水不犯河水,不讲理的就仗着是本地人去摈除世子殿下,再就是赢棋也有讲究,不成图着屠大龙利落,得留有分寸小赢几子,要不然让劈面败得丢盔弃甲,便大不乐意持续掏钱下棋了,这都是徐凤年被逼着渐渐悟出来的俚俗微末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