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尝试深观其隐而难者:志轻理而不重物者,无之有也;外重物而不内忧者,无之有也;行离理而不过危者,无之有也;外危而不内恐者,无之有也。心忧恐,则口衔刍豢而不知其味,耳听钟鼓而不知其声,目视黼黻而不知其状,轻暖平簟而体不知其安。故向万物之美而不能嗛也。假而得间而嗛之,则不能离也。故向万物之美而盛忧,兼万物之美而盛害,如此者,其求物也,摄生也?粥寿也?故欲养其欲而纵其情,欲养其性而危其形,欲养其乐而攻其心,欲养其名而乱其行,如此者,虽封侯称君,其与夫盗无以异;乘轩戴絻,其与无足无以异。夫是之谓以己为物役矣。
故王者之制名,名定而实辨,道行而志通,则慎率民而一焉。故析辞擅作名,以乱正名,使民迷惑,人多辨讼,则谓之大奸。其罪犹为符节度量之罪也。故其民莫敢托为奇辞以乱正名,故其民悫;悫则易使,易使则公。其民莫敢托为奇辞以乱正名,故壹于道法,而谨于循令矣。如是则其迹长矣。迹长功成,治之极也。是谨于守名约之功也。今圣王没,名守慢,奇辞起,名实乱,是非之形不明,则虽守法之吏,诵数之儒,亦皆乱也。如有王者起,必将有循于旧名,有作于新名。但是所为驰名,与所缘以同异,与制名之枢要,不成不察也。
君子之言,涉但是精,俛但是类,差差但是齐。彼正其名,当其辞,以务白其志义者也。彼名辞也者,志义之使也,足以相通,则舍之矣。苟之,奸也。故名足以指实,辞足以见极,则舍之矣。外是者,谓之讱,是君子之所弃,而愚者拾觉得己宝。故愚者之言,芴但是粗,啧但是不类,誻誻但是沸,彼诱其名,眩其辞,而无深于其志义者也。故穷借而无极,甚劳而无功,贪而知名。故知者之言也,虑之易知也,行之易安也,持之易立也,成则必得其所好,而不遇其所恶焉。而愚者反是。诗曰:“为鬼为蜮,则不成得。有腼脸孔,视人罔极。作此好歌,以极反侧。”此之谓也。
故万物虽众,偶然而欲无举之,故谓之物;物也者,大共名也。推而共之,共则有共,至于无共然后止。偶然而欲偏举之,故谓之鸟兽。鸟兽也者,大别号也。推而别之,别则有别,至于无别然后至。
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质也;欲者、情之应也。以所欲为可得而求之,情之所必不免也。觉得可而道之,知所必出也。故虽为守门,欲不成去,性之具也。虽为天子,欲不成尽。欲虽不成尽,能够近尽也。欲虽不成去,求可节也。所欲虽不成尽,求者犹近尽;欲虽不成去,所求不得,虑者欲节求也。道者、进则近尽,退则节求,天下莫之若也。
散名之在人者:生之以是然者谓之性;性之和所生,精合感到,不事而天然谓之性。性之好、恶、喜、怒、哀、乐谓之情。情但是心为之择谓之虑。心虑而能为之动谓之伪;虑积焉,能习焉,而后成谓之伪。正利而为谓之事。公理而为谓之行。以是知之在人者谓之知;知有所合谓之智。以是能之在人者谓之能;能有所合谓之能。性伤谓之病。节遇谓之命:是散名之在人者也,是后王之成名也。
凡邪说辟言之离正道而擅作者,无不类于三惑者矣。故明君知其分而不与辨也。夫民易一以道,而不成与共故。故明君临之以埶,道之以道,申之以命,章之以论,禁之以刑。故民之化道也如神,辨说恶用矣哉!今圣王没,天下乱,奸言起,君子无埶以临之,无刑以禁之,故辨说也。实不喻,然后命,命不喻,然前期,期不喻,然后说,说不喻,然后辨。故期命辨说也者,用之大文也,而王业之始也。名闻而实喻,名之用也。累而成文,名之丽也。用丽俱得,谓之着名。名也者,以是期累实也。辞也者,兼异实之名以论一意也。辨说也者,不异实名以喻动静之道也。期命也者,辨说之用也。辨说也者,心之象道也。心也者,道之工宰也。道也者,治之经理也。心合于道,说合于心,辞合于说。正名而期,质请而喻,辨异而不过,推类而不悖。听则合文,辨则尽故。以正道而辨奸,犹引绳以持曲直。是故邪说不能乱,百家无所窜。有兼听之明,而无矜奋之容;有兼覆之厚,而无伐德之色。说行则天下正,说不可则白道而冥穷。是贤人之辨说也。诗曰:“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此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