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开物 附录 野议》译文[第1页/共11页]

至有力童生，传文营分而横占府名，黄堂可严复试，宪署可罪父兄。行法美而严，一行而百效，齐唱而鲁随，则不通后辈宴客与曳白者，不敢躁进，而贫士方无沦落之嗟。今天下缙绅举子，不能勤生俭用以自直立，而以荐进名字为无伤之事。不知逼能文之贫士而为渠魁寇盗，腹无识之富室而为负债窭人，皆因为此。此治乱大干系，而人特不觉耳。

国度盐课，淮居其半，而长芦、解池、两浙、川井、广池、福海共居其半。长芦以下虽增课，犹可支吾，而淮则窘坏实甚。淮课初额九十万，现在增至一百五十万。使以成、弘之政，隆、万之商，值此增课之日，应之优然不足也。商之有本者，大略属秦、晋与徽郡三方之人。万历盛时，本钱在广陵者不啻三千万两，每年子息可生九百万两。只以百万输帑，而以三百万充无端妄费，公私具足，涉及僧、道、丐、佣、桥梁、梵刹，尚余五百万。各商肥家润身，使之不尽，而用之不竭，至今可想见其盛也。

国初大乱以后，群众希少，州邑青衿，数量多者不过百人，设立教官，得熟谙而勤课之。今则郡邑大者已溢二千人矣。大郡大邑，教官识面者不及十之一，小者不及三四分之一，勤惰、贤不肖何由稽焉？即能稽，而教官之权业已轻甚。欲议一不肖，而县可沮格，府可平翻，其他不管已。所恃学使者，兰交坏间一行，固然行亦何所惩创哉？劣而闾冗者，举一二以塞责；劣而强梁者，不唯门役惴焉有抨击之惧，即眇尔广文亦远祸而姑置之矣；劣而素封者，举一二以塞责；劣而父兄缙绅、亲戚要路者，不唯教职惴然幸一衔之留，即郡邑之长，亦衡量时势而姑置之矣。

国度扶危定倾，皆借士气。其气盛与衰弱，或运会之所为耶？气之盛也，刀锯鼎镬不畏者，有人焉；其衰也，闻廷杖而股栗矣。气之盛也，万死投荒，怡然就道者，有人焉；其衰也，三径就闲，黯然色沮矣。气之盛也，朝进阶为公卿，暮削籍为农家，而幽忧不形于色者，有人焉；其衰也，台省京堂，外转方面，无端愠恨矣。气之盛也，松菊在念，即郎衔数载，慨然挂冠者，有人焉；其衰也，即崇阶已及，髦期已届，军兴烦苦，指责交集，尚且麾之不去，而直待贬章之下矣。气之盛也，班行考选，雍容让德，有人焉；其衰也，相讲相嚷，贿赂成风，乃至下石倾陷同人而夺之矣。气之盛也，庭参进谒，抗志而争者，有人焉；其衰也，屈己尊呼，非统非属，而长跪请事，无所不至矣。气之盛也，布衣适体，脱粟饭宾，而清操自砺者，有人焉；其衰也，服裳不洁，厨传不丰，即醴颜发赭而觉得耻矣。气之盛也，一令之疏，一师之败，一节之怠慢欺误，上章自首者，有人焉；其衰也，掩败为功，侈幸存为大捷，而徼幸昏黄之不暇矣。气之盛也，领郡之邑，艰危不避者，有人焉；其衰也，择缺而几，祝神央分，遍挈重债，贿赂滋彰，既欲其靖，又欲其羶，然后快于心矣。气之盛也，蕃兵虏骑攻城掠野，宰官激灑忠义，冒矢撄锋而胜利者，有人焉；其衰也，疲弱逃亡，斩木揭竿，谍报邻寇入疆，而当食不知口处，老婆为虏而不能保者，不一而足矣。

商之衰也，则自天启初年。国则珰祸日炽，家则败子日生，地则慕羶之棍徒日集，官则法守日隳，胥役则奸弊日出。为商者困机方动，而增课之令又日下，盗贼之侵又日炽，课不该手，则拘禁家眷而比之。至于本日，半成窭人债主。括会本钱，不尚五百万，何由生羡而充国计为？尝见条陈私盐者，一防官船，再防漕舫。夫漕舫自二十年来，回空无计，则折板货卖，典衣换米。旗军有谁腰镪余一贯者，迤逦临清道上，买盐一二百斤，本钱罄矣。官船家人夹带，一引入仓，万目共见，冠绅一惩而百戒焉，岂复有裂闲射利之人，不绳其仆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