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医道蒙尘,小中医道心未泯 > 柴刀下的震颤手
柴刀的桃木柄上,那根天麻藤已生出新须,卷须正朝着医馆药园的方向蜷曲,与樵夫掌心的天麻构成奇妙的照应。他俄然想起昨夜梦中,那些稳如盘石的天麻箭杆,每株都长在他曾砍伤的老藤根旁,箭杆的影子投在空中,竟与他挥刀时的步法完整重合——本来山林早将疗愈的暗码藏在草木的发展里,只等畏敬天然的人来寻。
而现在的木门后,新的脚步声正沿着青石板靠近,带着晨露打湿的衣衿、刚磨的柴刀、以及尚未言说的震颤——但叶承天晓得,药园里的钩藤与天麻早已筹办好了答案:那些在东风里轻摆的嫩钩,在雷雨后挺拔的箭杆,另有露水滴落时的“滴答”私语,都是六合写给人间的,永不退色的治愈诗篇。
患者低头望着本身仍在轻颤的右手,俄然想起晌午砍藤时的景象:当柴刀砍入老山藤的顷刻,天涯炸雷正巧劈开云层,藤皮断裂的声响与雷声堆叠,惊得他握刀的手刹时失力——现在叶医内行中的天麻,块茎上有道浅褐色的疤痕,竟与他掌心多年砍柴留下的老茧位置不异。“《内经》说‘风胜则动’,”叶承天指向院角篱笆下的天麻苗,箭杆似的花茎正顶着三两片线形小叶,在穿堂风中纹丝不动,“您看这花茎,虽细如箭羽却硬如竹筷,恰是应了‘风性开泄,此茎独守’的特性,专克您体内横窜的肝风。”
医馆晨记:
惊蛰与草木的和解
当第一颗星子爬上刀鞘的铜环,天麻藤的卷须悄悄划过他掌心的劳宫穴,那边残留着白日敷药的桑枝炭气味。现在的柴刀,不再是磨伤血肉的利器,而是柄系着草木暗码的疗愈之杖,每道藤节都在无声诉说:本来最好的药方,向来都藏在草木发展的姿势里,藏在医者凝睇天然的目光中,藏在人与六合共振的每个纤细处。
搁笔时,松脂灯的光晕正爬上西墙的经络图,将药园里的钩藤映成半透明的青碧色。七枚嫩钩在东风里悄悄摇摆,每枚钩尖都挑着颗将落未落的露水,像悬在半空的星子,映着天涯刚出现的鱼肚白。最东侧的钩藤俄然微颤,露水“滴答”坠入天麻根旁的苔衣——那边伏着今晨刚破土的幼芽,块茎底部的“肚脐眼”正贪婪地吮吸着这滴承自钩藤的天精,苔衣大要的水痕竟天然洇出近似太冲穴的凸起。
“天麻箭平肝之阳。”狼毫笔尖在“箭”字上稍作停顿,墨色在纸纹间晕出茸茸的边,好似天麻箭杆上的鳞片状苞片。案头放着樵夫留下的带“肚脐眼”的天麻,块茎断面的“风”字纹路在灯光下愈发清楚,横折钩如钩藤环的弧度,撇捺似箭杆的斜势,“此药生而直贯三焦,”他笔尖划过“平肝”二字,墨点刚好落在“木”部的末笔,“借春雷震发之气,将上亢的肝阳导归巽位,如同樵夫砍藤时寻准主根,力透而不伤。”
写到“钩藤环熄风之动”时,叶承天从青瓷罐里取出串双钩藤——弯钩上的绒毛在灯光下泛着银蓝,环扣处还凝着前日熏洗留下的天麻汁结晶。客岁霜降采的钩藤与惊蛰新抽的嫩藤并置案头,老藤环的木质化纹理如匠人锻打的年轮,嫩钩的青涩汁液正顺着环扣缓缓排泄,“双钩如环,”他用银针轻点环扣中间,结晶遇热化作细烟,“得金水相生之妙,既能润肝燥,又能束肝风,就像山藤攀附岩壁,曲中自有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