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医道蒙尘,小中医道心未泯 > 铜铃与首乌的年轮
铜铃寂处见山心
岩缝里的陈老爹伸直成一团,怀中的何首乌被体温焐得微微发烫,油布外的雨水顺着皱纹流进衣领,却浇不灭他掌心的炽热。铜铃在腰间已哑成铁块,被雨水渗入的铃舌贴着青岩,收回近似虎娃当年中毒时的闷响。他摸了摸块根“掌心”的凹痕,那边竟排泄点浅红,像极了叶承天施针时,为寻准穴位而用心刺破指尖留下的血珠——三年前阿谁霜降夜,先生的血曾滴在虎娃腿上,现在竟在这深山岩缝里,与草木精魂遥相照应。
暮色漫过飞檐时,门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将叶承天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站在台阶上,望着青石板上陈老爹往年留下的足迹——那是三年来采药时鞋底纹路与红胶泥的私语,现在被暮色染成深褐,像段未写完的药案。山风掠过药圃,新栽的地肤子五角星果实悄悄摇摆,恍忽间竟幻成铜铃的形状,叮当声在耳畔一闪而逝,却还是空寂。
“带他到背风处。”叶承天的布鞋在碎石路上打滑,药箱里的银针筒叮当作响。他借动手电余光细看虎娃的小腿:毒牙印四周皮肤肿发亮,黑紫的毒线如活物般爬动,每爬过一寸,便在皮肤上留下近似何首乌根须的纹路。“霜降蛇冬眠,这是太行蝮蛇的‘寒毒线’。”他的指尖在血海穴上方愣住,那边的皮肤温度比别处低三度,恰是寒毒固结的枢要。
叶承天接过何首乌的刹时,指尖触到块根“心口”处的艾草香囊——那是虎娃用山桃花染的红绸,现在虽被雨水渗入,却仍刚强地披发着陈艾的暖香。更奇的是,人形块根的“眉骨”处,不知何时竟长出寸许长的细须,浅灰的绒毛在月光下悄悄颤抖,与叶承天鬓角的白发浑然一体,仿佛这株太行深处的草木精魂,早已将医者的工夫,变成了本身发展的年轮。
他起家时,瞥见月光里闲逛着个佝偻的身影,药篓在肩头压出深深的弧度,腰间的铜铃只剩五枚,却仍刚强地响着。陈老爹的布鞋磨穿了底,暴露的脚指沾着南太行的红胶泥,怀里紧抱着用油布裹了三层的物件,恰是他遍寻深谷的人形何首乌,根须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好似医者与药农之间,那段用光阴与存亡变成的,永不退色的药香左券。
现在辰时已过,蝉鸣在老槐树上织成密网,却唯独缺了那串熟谙的声响。叶承天摩挲着腰间的牛皮药囊,囊上“大医精诚”的朱砂印被磨得发亮,俄然想起三年前霜降,陈老爹背着中毒的虎娃撞开医馆门时,铜铃上结着的冰碴子簌簌掉落,砸在虎娃紫黑的脚背上,竟收回近似银针入穴的清响。白叟当时佝偻的脊背浸着山雾,药篓里半株枯萎的七叶一枝花垂在膝头,叶片上的白霜与鬓角的雪难辨相互。
“谷里的山洪冲了栈道,”白叟的手掌抚过块根“掌心”的凹痕,那边还留着他三夜岩缝里的体温,“我怕这老东西被浊水冲了精魂,便揣在怀里……”他俄然想起岩缝里的三天三夜,何首乌藤蔓的嫩叶救了他的命,而块根在雷声中排泄的那点红,现在正化作叶承天眼中的动容,像极了霜降夜虎娃吐出黑血时,先生眼中出现的水光。
“虎娃被蛇咬时,先生恰是在这儿下的针。”陈老爹的指尖抚过块根“膝盖”处的节疤,那边的根须呈放射状伸展,竟与足三里穴的经络图谱完整重合。节疤大要的纹路深如针孔,摸上去带着微凉的药气,仿佛叶承天当年的银针曾在此处留下过永久的震颤。更奇的是,块根“掌心”凸起处凝着滴虎魄色的树脂,形似劳宫穴处的朱砂痣,与叶承天药囊上磨亮的“精”字朱砂印遥相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