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老残在齐河县店中,遇着德慧生携眷回扬州去,他便雇了长车,结伴一同起家。当日朝晨,过了黄河,眷口用小轿搭畴昔,车马经从冰上扯畴昔。过了河不向东南往济南府那条路走,一向向正南奔垫台而行。到了午牌时分,已到垫台。打过了尖,晚间遂到泰安府南门外下了店。因德慧生的夫人要上泰山烧香,申明泊车一日,故晚间各事自发格外消停了。
下款题“靓云道友法鉴”,下款写“三山行脚僧醉笔”。屋中清算得非常洁净。再看那玻璃窗外,恰是一个山涧,涧里的水花喇花喇价流,带着些乱冰,玎玲珰琅价响,煞是好听。又见劈面那山坡上一片松树,碧绿碧绿,衬着树根下的积雪,比银子还要白些,真是都雅。
慧生问道:“你昨日说的那青龙子,是个多么样人?”老残道:“传闻是周耳先生的门生。这周耳先生号柱史,原是个隐君子。住在华山华山里头人迹不到的处所。门生甚多。但是周耳先生不甚到人间来。凡学他的人,常常转相传授,此中曲解心旨的处所,不计其数。惟这青龙子等兄弟数人,是亲炙周耳先生的。以是与众分歧。我曾经与黄龙子盘桓多日,故能得其梗概。”慧生道:“我也久闻他们的大名。传闻决非平常炼气士的溪径,学问都极赅博的;也不拘拘专言玄门,于孔教、佛教,亦都精通。但有一事,我不甚懂,以他们这类高人,何故取名又同江湖木士一样呢?”既有了青龙子、黄龙子,必然又有白龙子、黑龙子、赤龙子了。这等道号实属讨厌。”
迸了城,先到岳庙里烧香。庙里正殿九间,相传明朝盖的阶侯,同北京皇宫是一样的。德夫人带着环翠正殿上烧过了香,走着看看正殿四周墙上画的古画。因为殿深了,以是殿里的光。总不大非常够,墙上的画年代也很多,以是看不清楚。不过是些花里胡绍的人物便了。
出了客堂的后门,向南拐湾,过了一个小穿堂,便到了南院,这院子朝南五间北屋甚大,朝北倒是六间小南屋,穿堂东边三间,西边两间。那姑子引着德夫人出了穿堂,下了台阶,望东走到三间北屋跟前,看那北屋中间是六扇窗格,安了一个风门,悬着大红呢的夹板棉门帘。两边两间,倒是砖砌的窗台,台上一块大玻璃,掩着素绢书画玻璃挡子,玻璃上面系两扇纸窗,冰片梅的格子眼儿。当中三层台阶,那姑子抢上那台阶,把板帘揭起,让德夫人及诸人进内。
这时已到真山脚,路渐湾曲,两边都是山了。走有点把钟的时候,到了一座古刹,肩舆在门口歇下。轿夫说:“此地是斗姥宫。里边满是姑子,太太们在这里用饭很便当的。凡是上等客长,上山都是在这庙里用饭。”德夫人说:“既是姑子庙,我们就在这里歇歇罢。”又问轿夫:“前面没有卖饭的店吗?”轿夫说:“老爷太太们都是在这里吃,前面有饭篷子,只卖大饼咸菜,没有别的,也没处所坐,都是蹲着吃,那是俺们用饭的处所。”慧生说:“也好。我们且出来再说。”
云幕香生贝叶经。
老残忽昂首,瞥见西廊有块破石片嵌在壁上,心知必是一个古碣,问那羽士说:“西廊下那块破石片是甚么古碑?”羽士回说:“就是秦碣,俗名唤做‘泰山十字’。此地有拓片卖,老爷们要不要?”慧生道:“早已有过的了。”老残笑道:“我另有廿九字呢!”羽士说:“那可就贵重的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