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繁华知谁在,唐宋江山老是室!
话说浙江温州府有一个公子姓姚,父亲是兵部尚书。丈人上官翁也是显宦。家世敷裕,堆集巨万。周匝百里以内,田圃水池、山林川薮,尽是姚氏之业。公子父母俱亡,并无兄弟,独主家政。妻上官氏,生来软默,不管外事,公子凡事凭着自性而行。自恃充足不足,豪奢成习。好来往这些淫朋狎友,把言语阿谀他,哄诱他,说是自古豪杰豪杰,必定不事出产,手腕慷慨,不以财物为心,居食为志,方是侠烈之士。公子少年心性,道此等是好言语,切切于心。见别人家算计利钱。较量出入孜孜作家的,便道肮脏小人,不敷指数的。又懒看诗书,不习举业,见了文墨之士,便头红面热,手足无措,厌憎不耐烦,远远走开。只要一班捷给风趣之人,利口便舌,胁肩谄笑,一日也少不得。又有一班猛勇骁悍之辈,揎拳舞袖,说强夸胜,自称豪杰,相见了便觉分外兴高,说话处脾胃多燥,行事时举步生风。是这两种人才与他说得话着。有了这两种人,便又去呼朋引类,你荐举我,我荐举你,贩子恶棍少年,多来倚草俯木,献技呈能,掇臀捧屁。公子要人称扬大量,非论好歹,一概收纳。一出一入,何止百来小我扶从他?那百来小我多吃着公子,还要大家安家,分到按月衣粮。公子皆千欢万喜,给派不吝,见他们拿得家去,内心方觉利落。
千年田土八百翁,何必苦苦较雌雄?
“若卖了他去,省了一口食,又可得些银两用用。”只是怕丈人,开不得这口。倒是有了这个意义,未免露些风景出来。上官翁早已看破其情,想道:“免得他自家蛮做出串来,不免用个计算,哄他在骗局中了,慢作事理。”遂挽出前日劝他好话的阿谁张三翁来,托他做个说客。筹议说话完了,竟来见公子。公子因是前日不听其言,今萧瑟风景了,羞惭满面。张三翁道:“郎君才晓得老夫媒介不是迂阔么?”公子道:“惶愧,惶愧!”张三翁道:“近闻得郎君度日艰巨,有将令阃娘子改适之意,果否如何?”公子满面通红了道:“自幼伉俪之情,怎好轻出此言?只是绝无来路,两口饭食不给,唯恐养他不活,不如等他别寻好处安身。我又省很多一口食,他又有下落了,免得跟着我一同忍饿。以是有这一点动机,还不忍出口。”张三翁道:“果有此意,作成老夫做个媒人何如?”公子道:“老丈,有甚么好人家在肚里么?”张三翁道:“便是有小我叫老夫探听,故如此说。”公子道:“就有了人家,岳丈面前怎好开口?”张三翁道:“好教足下得知,令岳正为足下败完了人家,令阃后边日子难过,尽有肯再醮之意。只是在足下身边起家,甚不雅相。令岳欲待接着家去,在他家门里择配人家。当时老夫便做个媒人,等令阃嫁了出去,寂寂里将财礼送与足下,方为隐秀,不伤面子。足下内心何如?”公子道:“如此勉强最妙,免得眼睁睁的我与他不好别离。只是既有了此意,岳丈那边我不好再走去了。我在那边问动静?”张三翁道“只消在老夫家里讨回话。一畴昔了,就好成事体,我也就来答复你的,不必顾虑!”公子道:“如此做事,连房上面前,我不必说破,只等岳丈接他归家便了。”张三翁道:“恰是,恰是。”两下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