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冤情,最不易理。
当时人犯齐到听审,兵马先唤莫大姐问他。莫大姐将郁盛如何骗他光临清,如何哄他卖娼家,一一说了备细。又唤魏鸨儿问道:“你如何买了夫君之妇?”魏妈妈道:“小妇人是个乐户,靠那取讨娼妓为生。郁盛称呼本身老婆愿卖,小妇人见了是本夫做主的,与他讨了,岂知他是拐来的?”徐德走上来道:“当时老婆落空,还带了家里很多箱笼资财去。古人既被获,还望追出赃私,给还小人。”莫大姐道:“郁盛哄我到魏家,我只走得一身去,就卖绝在那边。一应统统,多被郁盛得了,与魏家无干。”兵马拍桌道:“那郁盛如答应恶!既拐了人去奸宿了,又卖了他身了,又没了他资财,有这等没天理的!”喝叫重打。郁盛辨道:“卖他在娼家,是小人不是,甘认其罪。至于逃去,是他自跟了小人走的,非干小人拐他。”兵马问莫大姐道:“你当时为何跟了他走?不实说出来,讨拶!”莫大姐只得把与杨二郎有好认错了郁盛的事,一一招了。兵马笑道:“怪道你丈夫徐德告着杨二郎。杨二郎固然屈坐了监几年,徐德不为全诬。莫氏固然认错,郁盛乘机盗拐,岂得推故?”喝教把郁盛打了四十大板,问略贩夫君军罪,押追带去赃物给还徐德。莫氏身价八十两,追出入官。魏妈买良,系不知情,问个不该罪名,出过身价,有几年卖奸得利,不必了偿。杨二郎先有奸情,后虽无干,也问杖赎开释宁家。幸逢首事得实,量行给赏。判定已明,将莫大姐发与原夫徐德收领。徐德道:“小人老婆背了小人逃出了几年,又落在娼家了,小人还要这滥淫妇做甚么!甘心当官休了,等他别嫁小我罢。”兵马道:“这个由你。且保领出去,自寻人嫁了他,再与你备案罢了。”
话分两端。且说徐德衙门公事已毕,回到家里,家里悄没一人,箱笼什物皆已搬空。徐德骂道:“这歪刺姑必然跟得奸夫走了!”问一问邻舍,邻舍道:“小娘子一个夜里不知去处。第二日我们瞥见门是锁的了,不晓得内里真假。你白叟家自想着,无过是常日有来往的人约的去。”徐德道:“有甚么难见处?料只在杨二郎家里。”邻舍道:“这猜得着,我们也是这般说。”徐德道:“小人常日家丑须瞒各位不得。本日做出事来,目睹得是杨二郎的原因。这事少不得要经官,有烦两位做一敝见证。现在小人先到杨家去问一问下落,与他闹一场则个。”邻舍道:“这事情那一个不晓得的?到官时,我们天然讲出公道来。”徐德道:
畴前作事,没兴齐来,
一干人众各到家里。杨二郎自思“别人拐去了,却冤了我坐了几年监,更待干罢。”奉告邻里,要与徐德胡闹。徐德也有些心怯,过不去,转央邻里和解。领里筹议补救这事,议道:“老是徐德不与莫大姐完聚了。现在寻人别嫁,何不让与杨二郎娶了,消释两家仇恨?”与徐德说了。徐德也道负累了他,便依议也罢。杨二郎闻知,一发正中下怀,笑道:“若肯如此,便多坐了几时,我也永不提起了。”邻里把此意三面约同,当官禀明。兵马备知杨二郎顶缸坐监,有些屈衣里头,依处所处罚,准徐德立了婚书让与杨二郎为妻,莫大姐称心象意,得嫁了旧时了解。因为吃过了这些时苦,也自收心学好,不似前时惹骚招祸,竟与杨二郎到了底。这莫非是杨二郎的前缘,然也为他刻苦很多了,不为美事。先人当以此为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