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恩须凭子和孙,争奈庭前未有人!
这边朱景先家里,日日盼望动静,真同大旱望雨。一日,遇着朝廷南郊礼成,大贵恩情,侍从官员当荫一子,无子即孙。朱景先待报在子孙来,目前实是没有,待说没有来,已着人四川活动去了。虽是未到,不是无希冀的。莫非虚了恩情不成?内心计算道:“宁肯先报了名字去,他日可把人来补荫。”主张已定,只要取下一个名字就好填了。想一想道:“还是取一个甚么名字好?”
这朱家即把此谍报与范家。范翁方才同女儿进发,日夜兼程,行到衙中,择吉结婚。朱公子男民气性,一似荷叶上露水珠儿,这边缺了,那边又圆。且全了范氏伉俪之欢,管不得张福娘仳离之苦。伉俪两下,且自过得恩爱,此时便没有这妾也罢了。
试看两地名相合,始信当年天赐儿。
且说宋时宣和年间,睢阳有一官人姓刘名梁,与孺人年皆四十外了,屡生子不育,惟剩得一幼女。刘官人到京师调官去了,这幼女在家,又抱病而死,将出瘗埋。孺人看他出门,哀思不堪,哭得发昏,倦坐椅上。只见一个高髻妇人走将出去道:“孺人何必如此悲哭?”孺人奉告他屡丧嗣息,止存幼女,今又夭亡,官人又不在家这些痛苦。那妇人道:“孺人莫心焦,今后便该得贵子了。官人已有调派,这几日内就归。返来时节,但往城西魏十二嫂处,与他寻一领旧衣服留着。待生子以后,借一个大银盒子,把衣裙铺着,将孩子安设盒内。略过少时,抱将出来,取他一个奶名,或是合住,或是蒙住。即易长易养,再无损折了。可牢服膺取老身之言!”孺人妇道家心性,最喜好听他的是这些说话。见话得有枝有叶,就问道:“姥姥那边来的,晓得如许事?”妇人道:“你不要管我来处去处。我怜你哭得悲切,又见你贵子将到,故教你个法儿,使你今后生养得实了。”孺人问高姓大名,厥后好相谢。妇人道:“我惯救人忧?,做功德不要人谢的。”说罢走出门外,不知去处。
有母将雏横遣离,谁知万里遇还时。
过了几月,生了一子,遂到库中借此银盒,照依妇人所言,用魏十二家旧衣衬在底下,把所生儿子眠在盒子中间。将有一个时候,才抱他出来,取奶名做蒙住。看那盒子底下,镌得有字,乃是宣和庚子年制。想起妇人在睢阳说话的时节,那盒子还未曾造起,不知为何他先晓得了。这儿子后名孝韪,字正甫,官到兵部侍郎,公然大贵。高髻妇人之言,无一不验,真是数已前定。并那件物事,人间还未曾有,那朱紫已该在这里头眠一会,魇样得长成,说过在那边了,可不奇么?
张福娘因朱家不肯带去,在家中哭了几场。贰内心一意守着腹中动静。朱家去得四十今后,生下一子。因道少不得要归朱家,只当权寄在四川,奶名唤做寄儿。福娘既生得有儿子,就甘贫守节,誓不嫁人。随你父母乡里各式说谕,井不改心。只绩纺补纫,资给度日,守那寄儿长成。寄儿生得端倪疏秀,分歧凡儿,与里巷火伴普通的孩童戏耍,他常常做了众童的头,自称是官人,把众童呼来喝去,仿佛让他居尊的模样。到了七八岁,张福娘送他上学从师,所习诸书,一览成诵。福娘一发把做了大希冀,坚心守去,也不管朱家往厥后认不认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