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树吐花红过雨,入帘飞絮白惊风。
且说杜子中在斋前漫步,听得鸦鸣正急,俄然扑的一响,掉下地来。走去看时,鸦头上中了一箭,贯睛而死。子中拔了箭出来道:“谁有此神手?恰好贯着他脑筋。”细心看那箭干上,有两行细字道:“矢不虚发,发必应弦”。子中念罢,笑道:“那人好夸口!”魏撰之听得跳出来,急叫道:“拿与我看!”在杜子中手里接了畴昔。正同着看时,俄然子中家里有人来寻,子中掉着箭自去了,魏撰之细看之时,八个字下边,另有“蜚娥记”三小字,想着:“蜚娥乃女人之号,莫非女人中有此妙手?这也姹异。刚才子中不瞥见这三个字,若见时必定还要称奇了。”
鸾书寄恨羞封泪,蝶梦惊愁怕念乡。
这四句诗,乃唐人赠蜀中妓女薛涛之作。这个薛涛乃是女中才子,南康王韦皋做西川节度使时,曾表奏他做军中校书,故交多称为薛校书。所来往的是高千里、元微之、杜牧之一班儿名流。又将浣花溪水形成小笺,名曰“薛涛笺”。词人骚人得了此笺,如同拱璧。真正名重一时,芳流百世。
向来女子守内室,儿见裙钗入书院?
小子为何说这一段大话?只因蜀中女子向来号称多才,如文君、昭君,多是蜀中所生,皆有文才。以是薛涛一个妓女,生前诗名不减当时词客,身后犹且诗兴勃然,这也是山川的清秀。唐人诗有云:
残石绚红霜叶出,薄烟寒树晚林苍。
鲜红炭火围炉暖,浅碧茶瓯注茗清。
今后撰之胸中痴痴里想着闻俊卿有个秭妹,仙颜巧艺,要得为妻。有了这个动机,并不与杜子中晓得。因为箭是他拾着的,今本身把做宝贝藏着,恐怕他知因,来要了去。谁想这个箭,元有来源,俊卿学射时,便怀有择配之心。竹干上刻那二句,固是夸着发矢必中,也暗敦个应弦的哑谜。他射那乌鸦之时,明知在书斋树上,射去这枝箭,内心暗卜一卦,看他两人阿谁先抬得者,即为伉俪。为此吃紧来寻下落,不知是杜子中先拾着,厥后掉在魏撰之手里。俊卿只见在魏撰之处,觉得姻缘有定,故冒充说是姐姐,实在多暗隐着本身的意义。魏撰之不知其故,凭他拆台,只道真有个姐姐罢了。俊卿当然认了魏撰之是天缘,内心却为杜子中非常相爱,好些撇打不下。叹口气道:“一马跨不得双鞍,我又违不得天意。他日别寻件事端,补还他美情罢。”明日来对魏撰之道:“老父与家秭面前,小弟非常窜撺,已有允意,玉闹妆也留在家姊处了。老父的意义,要等秋试过,待兄高捷了方议此事。”魏撰之道:“这个也好,只是一言既定,再无翻变才妙。”俊卿道:“有小弟在,谁翻变得?”魏撰之不堪之喜。
凉回翠簟冰人冷,齿沁清泉夏月寒。
沉吟间,早有闻俊卿走将来,瞥见魏撰之捻了这枝箭立在那边,忙问道:“这枝箭是兄拾了么?”撰之道:“箭自何来,兄却如此查问?”俊卿道:“箭上有字的么?撰之道:“因为字,在此念想。”俊卿道:“念想些甚么?”撰之道:“有‘蜚娥记’三字。蜚娥必是女人,故此想着,莫非有这般善射的女子不成?”俊卿捣个鬼道:“不敢欺兄,蜚娥便是家姊。”撰之道:“令姊有如此巧艺,曾许聘那家了?”俊卿道:“未曾许人。”撰之道:“模样如何?”俊卿道:“与小弟有些厮象。”撰之道:“这等,必是极美的了。鄙谚道:‘未看老婆,先看阿舅。’小弟尚未有室,吾兄与小弟做个拉拢山何如?”俊卿道:“家下事,多是小弟作主。老父面前,只消小弟一说,无有不依。只未知家姐心下如何。”撰之道:“令姊面前,也在吾兄帮衬,通家之雅,料无推拒。”俊卿道:“小弟服膺在心。”撰之喜道:“得兄答允,便十有八九了。谁想姻缘却在此枝箭上,小弟谨当宝此觉得后验。”便把来清算在拜匣内了。取出羊脂玉闹妆一个递与俊卿,道:“以此奉令秭,权答此箭,作个信物。”俊卿收来束在腰间。撰之道:“小弟作诗一首,道意于令秭何如?”俊卿道:“愿闻。”撰之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