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身望里边就走,恰撞着女儿身边一个丫头,叫名青箱,一把挝过来道:“你好好实说姐姐与那满秀才的事情,饶你的打!”青箱慌了,只得狡赖道:“没曾见甚么事情。”大郎烦躁道:“还要胡说,目睹得身上袄子多脱与他穿戴了!”青箱没何如,遮饰道:“姐姐见爹爹非常恭敬满官人,常日两下撞见时,也与他见个礼。他本日奉告身上酷寒,故此把衣服与他,别无甚说话。”大郎道:“女人家衣服,岂肯轻与人着!况本日我又不在家,满秀才酒气喷人,是那边吃的?”青箱推道不知。大郎道:“一发胡说了,他莫非再有别处吃酒?他方才已对我说了,你若不实招,我活活打死你!”青箱晓得没推处,只得把畴前勾搭的事情一一说了。大郎听罢,气得抓耳挠腮,没个是处,喊道:“不成才的歪货!他是别路来的,与他做下了事,办理怎的?”青箱说:“姐姐本日见爹爹不在,暗里摆个酒盒,要满官人对天罚誓,你娶我嫁,毕生不负,故此与他酒吃了。又脱一件衣服,一个香囊,与他做记念的。”大郎道:“怎了!怎了!”叹口气道:“多是我自家热情肠的不是,不消说了!”反背了双手,踱出外边来。
焦大郎又问了满生姓名乡贯明白,渐渐的自去了。满生内心喜好道:“谁想绝处逢生,遇着这等好人。”正在幸运之际,只见一个笼头的小厮拿了四碗嘎饭,四碟小菜,一壶热酒送将来,道:“大郎送来与满官人的。”满生谢之不尽,收了摆在桌上食用。小厮出门去了,满生一头吃酒,一头就问店小二道:“这位焦大郎是其间甚么样人?怎生有此好情?”小二道:“这个大郎是其间大户,极是好义。常日扶穷济困,至于见了读书的,尤肯交友,再不怠慢的。自家好吃几杯酒,如果陪得他过的,一发有缘了。”满生道:“想是家道丰富?”小二道:“有便有些财产,也不为非常丰富,只是心性如此。官人造化遇着他,便多住几日,不打紧的了。”满生道:“雪睛了,你引我去拜他一拜。”小二道:“当得,当得。”过了一会,焦家小厮来收家伙,传大郎之命分付店小二道:“满大官人供应,尽管还是支应。用酒时,到家里来取。”店小二领命,公然支撑无缺,满生感激不尽。
身后数月,自有那些走千家管闲事的媒婆每,探听脚踪,探听动静。晓得陆氏青年仙颜,一定是守得牢的人,挨身入来与他来往。那陆氏并不推拒那一伙人,见了面就千欢万喜,烧茶办果,且是相待得好。公婆瞥见这些风景,内心嫌他,说道:“居孀行动,最宜慎重,此辈之人没事不成引他进门。何况丈夫临终如何样分付的?没有别的心肠,也用这些人不着。”陆氏由公婆自说,只当不闻,厥后惯熟,连公婆也不说了,公然与一个做媒的说得入港,受了姑苏曾工曹之聘。公婆固然愤怒,内心道:“是他立性既自如此,留着也落得做朋友,不是好停止的;不如顺水推船,等他去了罢。”只是想着本身儿子临终之言,对着两个孙儿,未免感慨痛哭。陆氏多不放在心上,才等服满,就清算箱匣伏贴,也不顾公婆,也不顾儿子,依了好日,喜喜好欢嫁畴昔了。
话说宋时有个鸿胪少卿姓满,因他做事没下稍,讳了名字不传,只叫他满少卿。未遇时节,只叫他满生。那满生是个淮南大族,世有显宦。叔父满贵,见为枢密副院。族中后辈,遍满京师,尽皆丰富本分。唯有满生心性不羁,狂放自大:生得一表人才,风骚可喜。怀揣着满腹文章,道迟早必登高第。抑且幼无父母,无些拘束,整天吟风弄月,放浪江湖,把些家事多弄掉了,连老婆多未曾娶得。族中人垂垂不睬他,满生也不在心上。有个父亲旧识,出镇长安。满生便清算行装,离了家门,希冀投托于他,寻些润济。到得长安,这个官人已坏了官,离了处所去了,只得转来。满生是个少年孟浪不肯细心的人,只道寻着熟人,财物广有,不想托了个空,身边川资早已罄尽。行到汴梁中牟处所,有个族人在那边做主簿,办理与他寻些盘费还家。那主簿是个小官,处所没大买卖,连自家也只好支撑过日,送得他一贯多钱。还了房钱,饭钱,余下未几,不能勾返来。此时已是十仲春气候,满生自思囊无半文,空身家去,难以度岁,不若只在外厢行动,寻些买卖,且过了年又处。关中另有一两个了解,在那边仕进,仍旧掇转路头,往西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