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恰是正月中旬气候,梅花盛发。一个后生朋友,唤了一只游船,拉了闻人生往杭州耍子,就便往西溪看梅花。闻人生禀过了母亲同去,一日夜到了杭州。那朋友道:“我们且先往西溪,看了梅花,明日出来。”便叫船家把船撑往西溪。不上个把时候,到了。泊船在岸,闻人生与那朋友,步行上崖,叫主子们挑了酒盒,相挈而行。约有半里多路,只见一个松林,多是合抱不交的树。林中模糊一座庵观,四周一带粉墙包裹,朝阳两扇八字墙门。门前一道溪水,甚是僻静。两人走到庵门前闲看,那庵门掩着,内里却象有人窥觑。那朋友道:“好个清幽庵院!我们扣门出来讨杯茶吃了去。何如?”闻人生道“还是趁早去看梅花要紧。转来出来不迟。”那朋友道:“有理,有理。”拽开脚步便去,瞬息间走到,两人看梅花时,但见:
次日,唤皂隶来问道:“其间左边有个庵是甚么用?”皂隶道:“是某爷家功德用。”理刑道:“另有男僧在内?女僧在内?”皂隶道:“止有女僧五人。”理刑道:“可有香客与男僧来往么?”皂隶道:“因是女僧在内,有某爷家做主,男人等闲也不敢进门,何况男僧?多只是乡室人家女眷们来往,这是日日不断的。”理刑心疑不定,刚好知县来参。理刑把昨晚所见与知县说了。知县分付兵快,跟着理刑,抬到尼庵前来,把前后密地围住。
尼姑做张做智,算了一回。说道:“女人这命,只不要在妈妈身伴便好。”妈妈道:“老身虽不舍得他离面前,今要他病好,也说不得。除非过继到别家去,却又性急里没一个去处。”尼姑道:“女人可曾受聘了么?”妈妈道:“未曾。”尼姑道:“女人射中犯着孤辰。若许了人家时,这病一发了不得。除非这个下落,方合得女人贵造,天然寿命耽误,身材旺相。只是妈妈天然舍不得的,不好开口。”妈妈道:“只要保得没事时,跟着那边去何妨?”尼姑道:“妈妈若割舍得下时,将女人送在佛门做个世外之人,消灾增福,此为上着。”妈妈道:“师父所言甚好。这是佛天面上功德。我虽是不忍抛摆。比方多病多痛死了,没何如走了这一着罢。也是宿世有缘,得与师父厮熟。倘若不弃,便送小女与师父做个门徒。”尼姑道:“女人是一点福星,若在小庵,佛面上也增加少光辉,实是万分之幸。只是小尼怎做得女人的师父?”妈妈道:“休恁他说!只要师父汲引他一分,老身也放心得下。”尼姑道:“妈妈说那边话?女人是多么之人,小尼敢怠慢他!小庵虽则贫寒,靠着施主们看觑。身衣口食,不致淡泊,妈妈不必挂记。”妈妈道:“恁地待选个日子,送到庵便了。”妈妈一头看历日。一头不觉簌簌的掉泪。尼姑又安慰了一番。妈妈拣定日子,留尼姑在家,住了两日,雇只船叫女儿随了尼姑削发。母子两个捧首大哭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