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家来,已是半夜。世人还在那边呼五叫六的吃酒,听得外边脚步响,晓得刘氏子已归,恰象负侧重东西走的。正在疑虑间,门开处,刘氏子直到灯前,放下背上所负在地。灯下一看,倒是一个崭新衣服的女人死尸。可也奇特,挺然卓立,更不僵仆。一座之人蓦地昂首见了,个个惊得屁滚尿流,有的逃躲不及。刘氏子再把灯细细照着死尸面孔,只见脸上脂粉新施,描述甚美,只是双眸紧闭,口中无气,正不知是甚么原因。世人都怀俱怕道:“刘兄恶讽刺,不当人子!如何把一个死人背在家里来吓人?快快仍背了出去!”刘氏子大笑道:“此乃吾妻也!我彻夜还要与他同衾共枕,如何舍得负了出去?”说罢,就裸起双袖,一抱抱将上床来,与他做了一头,口对了口,公然做一被睡下了。他也只要在世人面前矫饰胆壮,用心如此造作。世人又怕又笑,说道:“好恶棍贼,直如此大胆不怕!拚得输东道与你罢了,何必做出此渗濑活动?刘氏子凭世人自说,只是不睬,自睡了,世人散去。刘氏子与死尸睡到了四鼓,那死尸得了生人之气,口鼻里垂垂有起气来,刘氏子骇异,忙把手模贰心头,倒是温温的。刘氏子道:“忸捏!敢怕还活转来?”正在迷惑间,那女人四肢已主动了。刘氏子越吐着热气接他,公然翻个身活将起来,道:“这是那边?我却在此!”刘氏子问其姓名,只是害羞不说。
平章府轿抬死女,清安寺漆整空棺。
话说人间婚姻前定,难以强求,不该是姻缘的,随你用尽霸术,坏经心术,到底充公场。及至该是姻缘的,虽是被人扳障,受人诽谤,却又散的弄出合来,死的弄出活来。向来传奇小说上边,如《倩女离魂》,活的弄出魂去,成了伉俪。如《崔护渴浆》,死的弄转魂来,成了伉俪。奇奇特怪,难以尽述。
宣徽见他才情敏捷,韵句铿锵,心下大喜,分付安排盛席接待。筵席完整,待拜住以子侄之礼,送他侧首坐下,本身坐了主席。喝酒中间,宣徽想道:“适间咏秋千词,虽是流丽,或者是那日看过秋千,便已有此题咏,本日偶合着题目标。不然如何恁般来得快?端的六步之才也不过如此。待我再试他一试看。”刚好听得树上黄莺巧啭,就对拜住道:“老夫再欲请教,将《满江红》调赋《莺》一首。望不吝珠玉,意下如何?”拜住领命,即席赋成,打扫剡藤,挥洒晋字,呈上宣徽,词曰:
斯须之间,天大了然。只见昨晚同席这干人有几个走来道:“昨夜死尸在那边?本来有如许异事。”刘氏子且把被遮着女人,问道:“有何异事?”那些人道:“本来昨夜邻居王氏之女嫁人,梳壮已毕,正要上轿,蓦地急心疼死了。未及殡殓,只听得一声雷响,不见了尸首,至今无寻处。昨夜兄背来死尸,敢怕就是?”刘氏子大笑道:“我背来是活人,何曾是死尸!”世人道:“又来调喉!”刘氏子扯开被与世人看时,公然是一个活人。世人道:“又来奇特!”因问道:“蜜斯子谁氏之家?”那女子见人多了,便说出话来,道:“奴是其间王家女。因昨夜一个头晕,颠仆在地,不知何缘在此?”刘氏子又大笑道:“我昨夜原说道是吾妻。今说将来,便是我昔年求聘的了。我何曾吊谎?”世人都笑将起来道:“想是宿世姻缘,我等当为拉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