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毕,仆人进内,先将银一箱抬出来道:“我先交明白了用钱,另有说话。”世人攒将拢来。仆人开箱,倒是五十两一包,共总二十包,整整一千两。双手交与张乘运道:“凭老客长收明,分与众位罢。”世人初然吃酒。写条约,大师撺哄鸟乱,心下另有些不信的意义现在见他拿出精晃晃白银来做用钱,方知是实。文若虚恰象梦里醉里,话都说不出来。呆呆地看。张大扯他一把道:“这用钱如何分离,也要文兄主张。”文若虚方说一句道:“且完了闲事慢处。”只见仆人笑嘻嘻的对文若虚说道:“有一事要与客长商讨:价银现在内里阁儿上,都是向来兑过的,一毫很多,只消宴客长一两位出来,将一包过一过目,兑一兑为谁,其他多不消兑得。却又一说,此银数很多,搬动也不是一时工夫,何况文客长是个单身,如何好将下船去?又要泛海回还,有很多不便处。”文若虚想了一想道:“见教得极是。现在却待如何?”仆人道:“依着鄙意,文客长目下归去未得。小弟其间有一个缎匹铺,有本三千两在内。其前后大小厅屋楼房,共百余间,也是个大地点。代价二千两,离此半里之地。鄙意就把本店货色及房屋文契,作了五千两,尽行交与文客长,就留文客长在此住下了,做此买卖。其银也做几遭搬了畴昔,不知不觉。今后文客长要归去,这里能够托亲信伴计看管,便可轻身来往。不然小店支出不难,文客长收贮却难也。愚意如此。”说了一遍,说得文若虚与张大跌足道:“公然是客纲客纪,句句有理。”文若虚道:“我家里原无家小,何况家业已尽了,就带了很多银子归去,没处安设。依了此说,我就在这里,立起个家缘来,有何不成?此番造化,一缘一会。都是上天作成的,只索随缘做去。便是货色房产代价,一定有五千,老是落得的。”便对仆人说:“适间所言。诚是万全之算,小弟无不从命。”
仆人走了出来,斯须出来,又拱世人到先前吃酒去处,又早摆下几桌酒,为首一桌,比先更划一。把盏向文若虚一揖,就对世人道:“此公道该坐头一席。你每枉自一船货,也还赶他不来。先前失敬失敬。”世人瞥见,又好笑,又好怪,半信不信的一带儿坐下了。酒过三杯,仆人就开口道:“敢问客长,适间此宝可肯卖否?”文若虚是个乖人,趁口承诺道:“只要有好代价,为甚不卖?”那仆人听得肯卖,不觉喜从天降,笑逐颜开,起家道:“公然肯卖,但凭分忖代价,不敢怜惜。”文若真假在不知值多少,讨少了,怕不在行;讨多了。怕吃笑。忖了一忖,面红耳热,倒置讨不出代价来。张大使与文若虚丢个眼色,将手放在椅子背上。竖着三个指头,再把第二个指空中一撇,道:“干脆讨他这些。”文若虚点头,竖一指道:“这些我还讨不出口在这里。”却被仆人瞥见道:“果是多少代价?”张大捣一个鬼道:“依文先内行势,敢象要一万哩!”仆人呵呵大笑道:“这是不要卖。哄我罢了。此等宝贝,岂止此代价!”世人见说,大师目睁口呆,都立起了身来,扯文若虚去商讨道:“造化!造化!想是值很多哩。我们实实不知如何订价,文先生不如开个大口,凭他还罢。”文若虚终是碍口说羞,待说又止。世人道:“不要不老气!”仆人又催道:“实说说何妨?”文若虚只得讨了五万两。仆人还点头道:“罪恶,罪恶。没有此话。”扯着张大私问他道:“老客长们外洋来往,不是一番了。人都叫你张识货。岂有不知此物就里的?必是偶然卖他,莫落小肆罢了。”张大道:“实不瞒你说,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同了外洋玩耍的,故此未曾置货。适间此物,乃是避风海岛,偶尔得来,不是出价购置的,故此不识得代价。若果有这五万与他,勾他繁华平生。他也心对劲足了。”仆人道:“如此说,要你做个大大保人,当有重谢,千万不成翻悔!”遂叫店小二拿出文房四宝来。仆人家将一张供单绵料纸折了一折,拿笔递与张大道:“有烦老客长做主,写个条约文书,好成买卖。”张大指着同来一人道:“此位客人褚中颖,写得好。”把纸笔让与他。褚客磨得墨浓,展好纸。提起笔来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