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红荍看人颇准,钟会为人确切不敷开阔磊落,喜好暗自揣摩民气。他见曹璺回身便走,没有对他多看一眼多言一语,再加上红荍的冷言冷语,表情一便落千丈。而嵇康问他是否将曹璺视为意中人时,他本想照实答复,却又怕嵇康进一步扣问他与曹璺的豪情如何,何时结婚,到时候若答复本身并不知曹璺的情意,岂不叫人笑话?不如等他与曹璺定下婚事今后再奉告嵇康。他一贯颇重颜面,就算已对曹璺爱得很深,但在没获得她的明白回应之前,并不敢冒然剖明。或许,就是因为用情太深,他才惊骇话一出口便一语成空。可天意弄人,本日他的一番游移却弄巧成拙,铸下大错,乃至今后抱恨毕生。
本日马车中的长乐亭主,是沛王曹林的小女儿,封号长乐亭主,闺名曹璺。曹魏的公主分为县公主、乡公主、亭公主三个品级,这“长乐亭主”便是“长乐亭公主”的短称。她的父亲沛王曹林与曹丕、曹植皆为曹操之子,乃曹操与妾室杜夫人所生。
钟会本想点头称是,却下认识地摇了点头,否定道:“此事今后再与你说。”
亭主嗔道:“红荍(qiao 二声),你真是更加大胆了,谁许你如此说话?”
他还未说完,只听方才那粉衣女人又发话道:“四公子,你本日另有朋友要陪,就不消管我家亭主了。亭主,我们回府去吧。”
亭主听她如此一说,思考了半晌,回道:“我晓得了。士季哥哥,我本日出来已久,就先回府去了。”又看向嵇康:“嵇公子,失陪了。”
亭主被她一说,不怒反笑:“你这丫头,真是牙尖嘴利!好了好了,我们回府便是。”说完朝钟会和嵇康略微点头,缓缓拉下窗帘,马车悠悠而去。
嵇康忽得想起钟会的那把纸扇,那清秀的小楷莫非是出自这位亭主之手? “莫非,她就是为你的纸扇题诗的那位才子……你的意中之人?”
那杜夫人生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曾引得关羽、吕布、曹操众豪杰竞折腰,其故事更被先人归纳改编不竭,成为千古嘉话。生母虽极受曹操宠嬖,但曹林排行第十,在诸子中年事较小,以是并未卷进世子之争。这也正合了曹林的性子,他一贯豪放随性,爱好宴饮,广交贤士,舒舒畅服地做个闲散王爷,实在是美事一桩。曹林与曹操诸子干系普通,独与曹植较为靠近,想必也是因为两人本性相合的原因。而长乐亭主的闺名“曹璺”恰是曹植所取。这此中另有个故事。
自此,曹林的小女儿便得名曹璺。而那块曹植所赠的玉佩则一向被她佩带于身。曹璺两岁丧母,极受曹林宠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皆能。她虽为女儿身,但却不似平常女子那样只爱闺中之物,脾气中除了有温婉柔情的一面,也有萧洒刚烈的一面,正如曹植所愿那般外柔内刚。她自小常见父亲与人一起喝酒骑射,便生出了好学之心,总缠着曹林要学骑马、射箭、喝酒。曹林对小女儿极其宠溺,拗不过她,便也教了她些骑射之术。曹璺自从学了骑射,性子更加开朗,不让须眉。
钟会拿着情诗,看着清秀的字体,想起曹璺莹莹如玉的面庞,顿觉情潮翻涌,爱意满盈,便偷偷将情诗揣入怀中,想归去做成扇面,每日睹物思人,以解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