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会心一笑,脱去外袍往腰间一系,上前接过向秀手中的铁锤挥将起来。向秀则蹲下身拉刮风箱。阮籍等人也不见怪,自去一旁向秀的茅舍中略坐,待他二人挥完汗熄了炉子,一起来到嵇康故居柳园中席地而坐,把酒言欢。
“你我三人这官真是不做也罢。我虽不在洛阳,但也知政局已到了风云变幻之际。此次邀你们来便是劝你们早早去官,归隐故乡。”山涛饮了一口酒道。
嵇康嘲弄道:“仲容将衣物晾在竹竿上,顶风招展,但是为了驱逐我等?”
阮籍也不答话,举步走进院子喊道:“仲容,快快拿好酒来,有高朋到了!”
人生何兮,乐以无忧。是以路矣,彼无绝顶!
“几位先生的情怀,岂是我能随便废弛的?”来人笑答。
阮籍白了一眼:“几日不见,巨源提及话来沉稳很多,与他的年纪更加相称。”
话音方落,四人皆畅怀大笑,挽起衣袖如阮咸那般饮起酒来。次日凌晨,四人离了陈留往嵇康的山阳故居而去。刚走上山坡,嵇康遥见府外的柳树下,一人正赤着上身挥锤锻铁,绿衣随便地扔在地上。再看府外的菜园子里,青翠绿翠长着时令蔬菜,与他分开之时普通无二。锻铁之人闻声脚步声,回顾一望,立时展颜笑道:“叔夜,我仍锻不好这劳什子,还是你来。”
魂者游离,我思如飞。体者升腾,悟我大境。
“哈哈,我族中人每遇晴日需求晾晒衣物,彰显繁华。我虽无锦衣绣裳,也不能孤负如许大好的日头,需让这破裤衩出来见见光!”
见汗青兮,长河奔腾。贤愚何任,沧海一舟。
…………
山涛从未见过此等架式,捋髯道:“如此喝酒,莫非家中酒具未几?”
五人就此在山阳住下,整日游浪在山间,一时将统统俗世滋扰皆抛诸脑后,清闲似仙。这日,五人正环抱在山阳的竹林泉边闲坐清谈,将盛满美酒的酒器放在水面上漂流,漂到谁的面前愣住谁便要饮尽,还要吟诗扫兴,是为“曲水流觞”。只见那酒器在世人面前漂流一遭,停在了阮籍面前。阮籍一笑,将酒一饮而尽,轻挥动手中的麈尾,吟道:
刘伶从鹿车上晃下来,抱着酒葫芦饮了一口,醉道:“此处酒香浓烈,连这山泉也被染醉。我在数里外都能闻出此乃酒泉,你们还弄这些装腔作势之物做何?”说着用酒葫芦盛起山泉,豪饮起来。嵇康等人都觉甚异,用手捧起山泉来饮,泉水竟真的飘着浓烈的酒香,比他们带来的烈酒还要有味。
素黎月依言在院里摆上低槽的大酒缸,把酒一坛坛倒入缸中,对世人道:“请各位先生喝酒。”
“伯伦真乃酒仙!”五人大为惊赞,与刘伶一起在泉边饮到酣醉方休。
“我原想只在帘后一观,谁知你那两位朋友实在风采不凡,博学多才,所谈之事皆闻所未闻,我看着看着就入了迷。”韩贞指了指卧房与客堂之间那道墙,“喏,我就是从那边看的。”
“非也,以杯碗盛酒,斟来倒去好不费事,不若围缸而饮,岂不痛快?”阮咸说着用手捧起酒来就是一大口,喝得畅快淋漓。
听他吟罢,阮籍道:“那些个俗事不谈也罢,趁着现在尚且承平,能多聚一时是一时,多饮一杯便是一杯吧!”三人也不再提及政事,只聊些怡情养性之道,如此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山涛回到房中安息,却见韩贞坐在床边一脸疲态,奇特道:“你这是未睡还是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