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将女子安设在书房榻上,命丫环侍女一通奉侍,好半天赋将她暖醒。那女子展开眼,一见钟会便用力张了张嘴,却没能发作声音。
吕府内栽着几株松树,夏季里仍然矗立碧绿。只听他在书房回道:“带去厅中吧,大哥自会接待。”本来,吕安之兄吕巽正在府中设席,与一些官宦后辈喝酒作乐,皋牢干系。是以吕安听得通报,觉得又是吕巽那帮酒肉朋友到了,便不耐烦地打发几句。下人还待通报,嵇康对他摆摆手,独自走了出来,见吕安正在案前作画,画上的松树恰是院中的一株。
“愣着做甚么!”钟会等他不得,干脆本身上前架起女子的肩膀,打横抱了起来,往府里走去。那门房这才反应过来,对身边下人低声叮嘱两句,追上前去。
钟会正在心焦,偶然与她多言,只道:“我有急事,你先睡吧。”边说边取下腰上的令牌,对靠近部下道:“马上到宫里请太医,如有推委,绑也给我绑来!”
“莫急,”嵇康拿起画笔,重新蘸了些墨,就着方才染污的墨点,描出一对振翅欲飞的仙鹤来,又将方才吟的诗提在一角,将吕安与本身的名讳落鄙人面。
“都是琐事……”他粉饰道,“我哪有你这等好福分,整日清闲安闲。”
吕巽待嵇康的态度一向甚为骄易,不知本日为何这般狎昵。见他如此,嵇康只得行礼,道:“长悌兄,我早已去官,不必如此相称。本日来与阿都叙话旧。”
红荍不肯多惹是非,只看了门房一眼,没有说话。钟会早知这门房与司马芠通同一气,常日无事也便罢了,本日竟敢坦白不报,将红荍拒之门外,若曹璺是以有何闪失,真是活剐了他也不解恨。
“甚好,甚好,”吕巽笑道:“既来了便多住几日,有甚么需求直说便是,我叮咛下人去办。”
“她分娩期近,已经痛了一天一夜,就是生不下来。找了好几个产婆,都说胎位不正,加上忧思固结致负气虚血亏,不好办了。去请宫里的太医,个个都怕与曹家扯上干系,竟都推说不来。现在老王爷被囚禁在邺城铜雀台,至公子远在封地,其他亲朋皆不在洛阳,我实在没体例,只好来求你了,可他们却把我拦在门外……”
钟会越听神采越白,女子出产一贯凶恶,千万耽搁不得。他刚要叮咛,却见司马芠由丫环搀着走了出去,道:“夫君,这么晚了,你这里灯火透明的,是有甚么要紧事么?”说着眼神向红荍身上瞟去。
“你家先生呢?嵇康呢!”钟会明知故问。
“四公子,再拖下去,我怕亭主她要不可了……”红荍边说边抹泪。
“又在混说,谁不知你与弟妹恩爱非常,清闲欢愉,哪还记得我?”嵇康与吕安虽年久未见,却涓滴没有陌生之感。不管何时相聚,都保持着最后那份亲热。
部下拿了令牌要走,却被司马芠拦住:“府上无人得病,请太医做甚么?莫非,是这位女人病了?我看她不像得了甚么大病,何必劳师动众?”说着便要将令牌收走。
“多谢了。”嵇康道完谢,本觉得他会走,谁知他仍舔着脸站在一旁,像是另有话要说。
嵇康对此人夙来印象不佳,若不是因着吕安的干系,两人便是风马牛不相及。吕巽自小便与吕安反面,仗着本身是家里的嫡宗子,有亲生母亲娇纵,目中无人惯了。而吕安不但是庶出,生母也在他襁褓时离世,无人撑腰,故而经常被吕巽轻视挖苦。嵇康曾多次帮他打抱不平,与这吕巽早有夙怨。虽已过了多年,他对吕巽的观点仍然没有窜改,不过为了不使吕安尴尬,强作对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