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知他在教本身提神运气之法,便按他说的凝集精力,心体连络,公然比此前攀得更快一些。待到了山顶时细看那人,见他银发红颜,面庞隽美,墨客打扮,单凭表面底子没法判定他的年纪。嵇康对他一拜,道:“多谢指教,敢问先生大名?”
自从赵至在太学寻不见嵇康以后,便辞了太学之课,一心一意去寻嵇康。传闻嵇康在山阳有个故居,他星夜前去,但却扑了个空。他在山阳苦等半月,仍不见人,身心怠倦,回到洛阳母亲家中。还没安息几日,便又筹办出门去寻。母亲见他为了拜个甚么师父,那么多人烧高香也进不去的太学也不读了,小小年纪在内里乱跑,这才刚返来几日,又要出门,便不问青红皂白,一把大锁将赵至锁在家中,让他死了这条心。谁知这一锁不要紧,赵至见寻师有望,对嵇康的思慕之情愈发难以按捺,初时还向母亲苦苦要求,厥后便整日一言不发楞坐屋中,再厥后便暴露癫狂之态,嬉笑哭骂,举止无状,把母亲吓得不知所措。
这日,赵至又在屋里建议癫狂。母亲送来的吃食皆被他一脚踢翻,然后蹲在地上捡脏了的饭菜来吃。母亲看不下去,进屋制止,却被他逮住机遇,一步窜出屋子,疯跑出去。他毫无方向,一起疾走,直跑了4、五里路,才被母亲带着邻居追了返来。为了治好他的狂病,母亲将他送到张属府中。张属又是请医诊治,又是好言安慰,赵至这才略微减缓,在张属处住了下来,整日攥着嵇康留给他的草药袋子,神态恍忽。
王烈忽而美目一瞪,不悦道:“你先发展,先生短的,我很老么?”
王烈全然不恼,荡着树枝,银发在手中打着旋,道:“好没层次!我这一头银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修成的!你若想修成我这般模样,少说也要再花两百年!”
“即临即正,即正即真,体道契真,通达顶真。形神合一,自如化境!”那人盘膝坐定,对他念叨。
“不害臊!献帝为龙,姑母为凤,故而称作龙凤医家,你我二人算得甚么龙凤?”
“看面庞长休确切比我幼年,不过这头发么……”嵇康撇撇嘴,“倒是个八旬老翁的模样了!”
“谢先生指导。”
二人且行且游,不日来在苏门山。本欲拜谢孙登当日施法庇护曹璺,并使他们伉俪团聚之恩,谁知不见踪迹,不知又云游到那边。二人在嵇康当日搭的茅舍小院住了几日,听闻修武县的云台山风景诱人,竹林丰茂,便解缆前去一游。当年汉献帝刘协退位后,被曹丕封为山阳公。他与夫人曹节来到修武县以后,见多年战乱使此处故乡荒凉,百姓流浪,贫病交集。刘协虽已禅位,但不为己悲,仍忧患百姓痛苦,在曹节的鼓励下,穿上布衣,复习当年在宫中所学的医术,开设义诊堂“太极堂”,悬壶济世。百姓尊亲恋慕刘协佳耦,如父母普通。
为了教养百姓,曹节还将本地的书院精舍修整一新,亲身担负学监。因书院就建在云台山下竹林之畔,也有人称之为“竹林精舍”。嵇康与曹璺来到修武县时,刘协与曹节早已故去多年。虽是故去,一起行来,总能闻声百姓闲谈中报告他们的故事,赞他们的是“龙凤医家”。可嵇康到时,“太极堂”早已荒废不堪。而“竹林精舍”也不复昔日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