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她为何有这一问,天子迷惑,却也平心而论:“先生当属经世之臣。”魏国已定,她做不了救国于乱世的济世之臣,也做不了翻云覆雨图谋亡国的乱世之臣,天然便只剩下经世之臣。
她每说一小句,天子神采便更专注一分,话毕,天子击案道:“善哉斯言!”
如此要紧之事,天子竟涓滴不知,可见凉州之欺上瞒下,有多放肆。
天子神采更显阴沉,十五年后,他一定活着,到时便看新君威风,可纵观他诸子,不是没魄力,便是有勇无谋,实在令人颓靡。
必定是有怨!且他们享过关中繁华,定是更加念念不忘,天子几近能看到当时边关骚扰不竭,烧抢打劫,生灵涂炭。天子轻哼了一声,显现不屑,可他的神情清楚是已将卫秀之言放在心上了。
天子算得准,卫秀确切有体例。但她不会以一己之力去做此事。
“倒未曾。”天子笑了起来,半白的髯毛也跟着抖了一抖,又细心问道,“方才去了那边?”
“羌戎天生好战,到时新王野心勃勃,部众亦记念往昔,日日叩我国门,可愁是不愁?”卫秀语气淡定陡峭,说到此处,她垂首望地,唇边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俄然又提及凉州战事,“此番凉州之战,便可看出军中*。三万魏军崩溃,牵武固有错,朝廷便无不对?”
可观凉州之事,天子如此恩威并施、宽严相济使得世家让步,仍有不能保全之处,更何况将来的某位新君。
天子表情好,笑着道:“来得如许急,朕还未与卫卿说上几句。”说是如此,但他下一句便道:“快让七娘出去。”
卫秀笑着摇了点头,以示不敢当,口上却未谦辞。
卫秀看着天子一听乱世,便本能堤防,如此费经心机得位,又如惊弓之鸟普通费经心机担忧失国。当真是不幸。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天子踟躇,十年内,必是攻不了的,良将未得,现在军中居高位的,皆是世家子,这一打,又立军功,他支出多年心血压抑的世家便复又超出皇室之上,届时新君如果稍孱羸一些,皇室久而久之,便如傀儡。
卫秀便道:“解辫发而戴冠,去毡裘而着汉服,混居于汉人寓所,许胡汉通婚,许胡人入宦途,待之若汉人。心有归属,他乡也成了故里。”
她将茶盏放到几上,笑着道:“秀一墨客,只会纸上谈兵,如此大事,拜托于我,陛下恐将绝望。”
但一想到其间难堪,天子眉头便垂垂皱了起来,朝中不会承诺,世家必会停滞,实施起来也不是易事。
天子心内一叹,淡然笑道:“卿无妨直言了罢。”
卫秀也喝了。
“化阻力为动力便可。”卫秀道。
如此贤达,方是天子所需。他神采更加和缓,眼中绽放着炯然亮光,道:“卿但请明言。”
说罢,又挥手令人添茶。
濮阳很快便出去,她衣上沾了一层精密的雨珠,乌黑云鬓,亦有湿意。
天子闻此言,心头禁不住便跳了一下,他望向卫秀,眼中闪过一丝锋利,像要割破她面上波澜不惊的面具,看到她的实在脸孔。他笑意伤害起来,问:“先生何出此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