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出兵扫荡,何云凌晨就率部解缆。他们大胆地交叉进步,度过濡水的两条支流,一向向西,直抵弹汗山西北的湖沼地带。颠末细心搜刮,沿途收拢了三个小部落。整编这三条漏网之鱼破钞了很多时候,期间还杀死了将近百名企图抵挡的鲜卑人。直到次日傍晚时,他们才风尘仆仆地返转返来,与雄师汇合。数以千计的牲口和数百名鲜卑族的男女在他们摈除之下拥入营地,随即被分离到几处木栅围成的围栏里去。
他们时候都高举着大义名分的旗号,时候都鼓吹着本身是为了援助正统的拓跋鲜卑大单于而来,只求剿平背叛、规复草原上的安宁。但实际上,这支晋军的所作所为,不像是汉家朝廷的兵马,倒近似于千百年来入塞掳掠的胡族强盗,其手腕之干脆利落,几近令胡儿们都难以设想。晋军所到之处,大量的鲜卑丁壮男丁被编入军队中,随即在后继战役中成批死去。残剩的部民和他们所放牧的牛羊畜群则被威胁着迁徙,归入到晋军统领之下。
各部马队轮番反击扫荡坝上鲜卑部落,进入坝上草原后的第六天,轮到的是何云和他的部属马队们。
他不想再听到这哭声了,因而仓促催马,向陆遥地点的中军主帐奔驰。
八月尾将近初秋,日落得比夏季要早,酉时刚过一刻,远近各处已有火把点起照亮。由此则显出鲜卑人营地里暗沉沉的,构成庞大的反差。
倪毅的职位还远不敷以参与核心将校的军议,但他对陆遥将要采纳的战略却判定得精确,承担扫荡坝上草原任务的军队确非仅止于他这一支。以后的几日里,代郡雄师每日行军不过二十里,沿途用辎重车辆与步兵相间,马队来往游曳防备;而夜间驻扎之处必定深沟高垒,兴建安稳的营寨加以防备。与此同时,陆遥本部的马队步队、丁渺的标兵轻骑和刘遐所部铁骑则轮番反击。
滞留在坝上的鲜卑部落固然零散,但聚合在一处的总量却颇可观,晋军本队的范围由此狠恶收缩,不得不前后组建了三个大营,来办理这些掳掠所得。受此拖累,每日里的行军速率更加迟缓,的确就像一个痴肥的瘦子在草原上艰巨挪动。
千百年来,北疆胡族南下掳掠殛毙的次数不成胜计,因胡儿的暴行而死去的晋人数量也不成胜计。何云在并州鏖战无数场,日思夜想的不过是杀胡二字罢了。但是在疆场上与胡人对决是一回事,像这般趁着胡儿势衰的机遇大肆扫荡其部族,仿佛又是另一回事。晋人是人,鲜卑人也是人。他们都有父母妻儿,都神驰暖和安闲的家庭。更何况,鄙谚说冤有头、债有主,而这些鲜卑人不过是胡人当中的强大种类,此前与晋人几近毫无交集可言。看着这些老弱妇孺的哀恸之态,何云俄然感到,本身的所作所为,实在竟和本身一贯仇恨的胡儿并无分歧。
陆遥正在伏案研讨地形图,或许是朱声部下的探子们又报来新的军情,他手持笔墨,正往舆图上增加一行行注释。看到何云赶到,陆遥点了点头,非常欢乐地令他出去。
在此环境下,坝上草原南部便呈现了少有的真空状况。六大部族既去,还逗留在此的都是些极强大的零散部落。这与两个月前的代郡倒很有些类似之处。而陆遥用以临敌的兵力,较之当时何止强大十倍?一时候,草原上的情势说是有若泰山压卵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