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尾将近初秋，日落得比夏季要早，酉时刚过一刻，远近各处已有火把点起照亮。由此则显出鲜卑人营地里暗沉沉的，构成庞大的反差。
倪毅的职位还远不敷以参与核心将校的军议，但他对陆遥将要采纳的战略却判定得精确，承担扫荡坝上草原任务的军队确非仅止于他这一支。以后的几日里，代郡雄师每日行军不过二十里，沿途用辎重车辆与步兵相间，马队来往游曳防备；而夜间驻扎之处必定深沟高垒，兴建安稳的营寨加以防备。与此同时，陆遥本部的马队步队、丁渺的标兵轻骑和刘遐所部铁骑则轮番反击。
过了一会儿，他终究鼓起勇气问道：“将军，我们此次挞伐鲜卑，究竟是为了甚么？”
他们时候都高举着大义名分的旗号，时候都鼓吹着本身是为了援助正统的拓跋鲜卑大单于而来，只求剿平背叛、规复草原上的安宁。但实际上，这支晋军的所作所为，不像是汉家朝廷的兵马，倒近似于千百年来入塞掳掠的胡族强盗，其手腕之干脆利落，几近令胡儿们都难以设想。晋军所到之处，大量的鲜卑丁壮男丁被编入军队中，随即在后继战役中成批死去。残剩的部民和他们所放牧的牛羊畜群则被威胁着迁徙，归入到晋军统领之下。
这一次出兵扫荡，何云凌晨就率部解缆。他们大胆地交叉进步，度过濡水的两条支流，一向向西，直抵弹汗山西北的湖沼地带。颠末细心搜刮，沿途收拢了三个小部落。整编这三条漏网之鱼破钞了很多时候，期间还杀死了将近百名企图抵挡的鲜卑人。直到次日傍晚时，他们才风尘仆仆地返转返来，与雄师汇合。数以千计的牲口和数百名鲜卑族的男女在他们摈除之下拥入营地，随即被分离到几处木栅围成的围栏里去。
无庸讳言，身为跟随陆遥多年的熟行下和一起在大陵惨败后流亡的火伴，何云与陆遥的干系格外亲厚些。这份交谊令很多将士暗中恋慕，当然也有人背后里表示不屑，总感觉何云并非靠着实在的才气出任军职。对此，何云也模糊有所感受。因此他极力掌控住每一次战役的机遇，力求揭示本身的军略和技艺，以显现本身足以胜任。
滞留在坝上的鲜卑部落固然零散，但聚合在一处的总量却颇可观，晋军本队的范围由此狠恶收缩，不得不前后组建了三个大营，来办理这些掳掠所得。受此拖累，每日里的行军速率更加迟缓，的确就像一个痴肥的瘦子在草原上艰巨挪动。
那颗头颅何云熟谙，恰是本日被他亲手杀死的一名鲜卑牧人。这鲜卑牧人在为本身带路的时候有些非常踌躇，为了制止万一，何云立即将其斩杀了。何云原不以为本身的措置有甚么不当，但是看着面前气象，他俄然间感觉心头沉重，有些透不过气来的感受。
一行人策马从木栅旁颠末，俄然听到阵阵降落哀思的哭泣声随风飘散。何云神情一动，勒马靠近木栅。围栏里并无帐篷之类设置，很多鲜卑人或躺或蜷地和他们器重的畜群挤在一起。围栏边沿的角落里，一名年过花甲的老妪伸直在羊群环抱之间，不顾血迹肮脏地将一颗眉眼狰狞的头颅抱在怀里，不竭亲吻着、用颤抖的手抚摩着，泣不成声地收回悲鸣。坐在老妪身边的是两个鲜卑孩童，满脸污迹袒护了他们的神采，只要仓促的眼神清楚可辨。此中一个较小的小童俄然起家，仿佛想要去拥抱那老妪，却又被老妪怀里的首级吓到，咧了咧嘴，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