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杂家的令给西厂，南京押送来的二十一名犯官全数廷杖三十……”顿了顿，刘瑾如有深意道：“叫个可托的人去给杂家监刑，谁死谁活，给杂家长点心。”
将来的贤人与现在的朝堂jiān佞坐在一起喝酒，这个组合如何看如何奇特，恰好二人谈笑风生，非常相得。
一名小寺人恭谨呈现在门口。
“刘瑾执掌内廷，焦芳附其骥尾，外廷与内廷之间二人遥相照应，眼看刘瑾的权势很将近遮天蔽rì，你感觉如何？”
秦堪忽有所感，他想起了当初与杜嫣的点点滴滴，因而慨然一叹，道：“少年若不做几件怪诞之事，不闯几次弥天大祸，怎对得起这只要一次的青chūn韶华？哪怕是贤人，也不见得生下来便是贤人，孔夫子成圣之前，安知他少年时没有偷偷瞄过村里女人的大胸脯？”
王守仁笑道：“总有人要做的，不是我，便是别人，既如此，为何不能是我？”
秦堪定定谛视着他的背影，俄然朝他长长一揖。
王守仁长叹道：“世道快乱了，好好的弘治复兴，现在变得乌烟瘴气，总得有小我站出来，为那即逝的朗朗乾坤收回一声悲鸣。”
故意想派人把焦芳找来问问，可焦芳固然攀附于他，毕竟身份是内阁大学士，不是他刘公公的谋士幕僚，若事事就教于他，不但拉不上面子，并且会被焦芳看轻，平白失了内相的严肃。
西厂规复后接到的第一桩差事，便是远赴南京，将南京兵部给事中戴铣，艾洪，御史薄彦徽等二十一名痛骂司礼监掌印刘瑾的犯事官员。
王守仁已不再笑了，抬头喝了一碗酒，睁着通红的眸子瞪着秦堪，道：“时人将你与内廷八寺人合称为九虎，你感觉如何？”
说罢王守仁搬起酒坛抬头大灌，然后狠狠一擦嘴，豪放大笑道：“真是好酒啊！此番若留得命在，再与你同谋一醉！”
面对大明汗青上独一一名贤人，秦堪的态度实在非常拘束的，他深知本身的斤两，悄悄点了他一句后便绝口不再提儒家经义一类的话题，不然无异于自取其辱，说班门弄斧都算是高抬他了。
很可惜，现在的大明没有人才市场，天下纵有人才，刘瑾也无从去找。
接着他又展颜大笑道：“罢了，若让旁人听了，你必成天下读书人的公敌，我既然吃人嘴硬，便当作没听到吧。”
但是二人皆为朝廷官员，有些话题不想谈，却如何也避不畴昔。
坐在一起喝酒的不必然是知己，但知己是必然会喝酒的。
顺手将喝尽的空坛一抛，王守仁踏下落日的余晖大步分开，金黄sè的残阳投shè在他的背影上，如同沐浴着浓血。
明显已大权在握，天下英才岂能不入我彀？
喝着香醇得近乎浓稠的美酒，秦堪浅笑着娓娓道出这两坛酒的来源，王守仁半途喷了两回，一边大笑一边呛咳不已。
现在这些人来了，但是对他们如何措置呢？莫非真杀了他们不成？他刚刚才坐稳了司礼监的位置，现在的天下毕竟是读书人的天下，若因言而治死这些官员，他刘瑾如何逃得过天下读书人的悠悠众口？
“虎帐里的酒只待知己，不待披甲。”
刘瑾一愣，展开字条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只诛戴铣，余者可留’，好你小我老成jīng的焦芳，真觉得杂家胡涂了不成？那戴铣是江西人，你夙来便不喜江西人，杀一个少一个，借杂家之手除之，你更乐见其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