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谛视着秦堪,刘吉笑道:“前人谓暗香盈袖为春闺雅事,实在老夫倒更喜‘吴姬压酒’这类光天化日之下的雅,小友从这首诗里可听出甚么了?”
端起杯,刘吉与秦堪一饮而尽,再看着秦堪时,脸上的笑容已缓缓收敛起来。
秦堪还在笑,笑容中却有了几分苦涩:“我一向在想,姑苏织造局和浙江布政司背后到底有着如何薄弱的背景,当今有资格位列朝堂金殿的大人们被我筛了一遍又一遍,我乃至思疑是不是李东阳那只老狐狸在幕后教唆,现在才发明,我错了,我的眼睛只盯在朝堂金殿,太局促了,居庙堂之高者,心忧天下,处江湖之远者,才会毫无顾虑的祸害天下……”
刘吉又为他斟满,笑道:“此酒乃我府上自酿的美酒,老夫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吴姬酒’,诗仙太白有诗云:‘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金陵后辈来相送,欲行不可各尽觞。’……”
普通对告老奏本的措置,天子都要三请三留,给足了面子再加个衔号,最后才貌似不舍地批准,唯独对刘吉的告老奏本特事特办,弘治帝恐怕刘吉忏悔似的,怀恩十万孔殷的把奏本送进宫,弘治帝星夜披衣而起,笔走龙蛇,二话不说便准了。一君一臣赶时候赶得如此仓猝,朝中一时谓为嘉话。
来者皆是客,非论来者善与不善,因而秦堪浅笑道:“长辈与老丈素未会面,敢问老丈高姓大名?”
刘吉听得似懂非懂,大抵意义还是明白了,因而笑道:“不要脸换不来好处,心黑手辣才有好处,诚如你所说,银子才气换得暗香盈袖,吴姬压酒,不要脸换来的顶多只是唾骂的口水罢了,大明朝堂的文官武将们骂了老夫这么多年,老夫何曾与他们劈面计算过?不计算是老夫的涵养,但骂老夫不能白骂,老夫总要收一点代价返来弥补受损的脸面才叫均衡。”
酒是好酒,入口绵软香醇,秦堪咀嚼好久,赞叹般轻吁口气。
凡是略微有点自负心的人,被人骂了要么还嘴,要么羞惭引退,而刘吉分歧,他死死兼并着官位不放。宁死也不辞,言官骂他已是家常便饭,他早已视之为浮云,弘治五年的时候,终究弘治帝也开端瞧他不扎眼了,因而派了内宦去他家里,表示他好几次是不是该致仕告老之类的含蓄话,刘吉这朵奇葩揣着明白装胡涂,死活听不懂内宦弦歌以外的雅意,接连几次打发内宦悻悻而归。
秦堪心头一跳。
当时的内阁和朝堂一片乌烟瘴气,别的两名内阁大学士万安和刘翊也不是甚么好货品,上梁不正下梁歪。以是当时的人们谓朝廷为“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
面对这位脸皮厚到如此境地的首辅,弘治帝痛定思痛,决定不再跟他玩虚的,干脆命寺人怀恩亲身到刘吉家里,指着他的鼻子直接了本地奉告他,陛下瞧你不扎眼了,想寿终正寝的话你还是乖乖上奏致仕吧,不然结果很严峻,刘吉呆了好久,这才一副比死了亲爹更哀思的神采,依依不舍地上了奏本告老。
秦堪只好拱拱手:“本来是刘阁老,下官……不,现在我已是草民了,草民见过阁老。”
秦堪呆楞半晌说不出话来,本来在刘吉的眼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儿对他来讲只不过是一份心甘甘心挨骂以后理直气壮收取酬谢的事情……点前另有一更……求月票!!求保举票!!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