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大惊,泣声要求道:“母亲,再给瑀儿一个机遇吧,那温家公子对瑀儿多少情义,必不会同意退亲,为我们赵家前程着想也……”
想哭,却哭不出来,喉咙干涩得短长,像是有团棉花堵着,生疼生疼的。
真热烈,真好!
“那人叫李诫,服侍晋王爷笔墨的,在王府浩繁奴婢里也算是号人物。”赵奎撇撇嘴,此时他的神情与老太太像极了,“外院小厮竟呈现在内宅,看来王府也不过如此,还不如我们赵家的下人懂端方!”
赵瑀穿了淡蓝白莲纹印花交领长衫,白底绣兰草马面裙,头上只簪着一根白玉珠簪,和一朵小小的粉色绒花。
老太太深深看了她几眼,缓缓说:“瑀儿,为着你最后的面子,为着你父母的名誉,他杀吧。”
翌日傍晚,赵瑀拎了个小承担,悄悄站在垂花门等着大哥来接她。
漫天霞光下,巷子绝顶走来一个男人。
王氏哭得声嘶气噎,只是冒死点头。
老太太凄容暗澹,哀声道,“瑀儿啊,你从假山上跌下的那一刻,你的运气已然必定了。”
赵老太太瞪大双目,讶然又气愤地盯着孙女,“逼你?是你在逼赵家!天下谁不晓得赵氏女最是忠贞节烈,赵氏女就是女德的典范!走出去那个不夸?那个不慕?可你看看你,竟和一个轻贱的小厮滚作一团,赵家百年的名誉因你毁于一旦啊!”。
王氏怎能看女儿去死,闻言已是泣不成声,跪在地上苦苦要求:“瑀儿夙来孝敬,求您留她一命……不然送她去家庙,而后再不见人也就是了。”
但是下一瞬她就否定了这点疑虑——一个名声有损的嫡长女,不管多么超卓,对赵家都没用了。
赵瑀沉默着,端端方正磕了三个头,起家拜别。
许是发觉到有人在看他,那人偏头望了过来。
老太太面沉如水,“此事不必再谈,已派人去取她的庚帖。——瑀儿,你现在不堪为别人妇,归去等着,过后自有人安排你的去处。”
她转过身去,“夜深了,大哥请回。”
“瑀儿,家风家规如此,祖母也是迫于无法啊。”老太太神采黯然,双目一闭,两行浊泪顺腮而下,“饶你轻易,可今后再有人出错,罚是不罚?你父亲是赵氏族长,因心疼女儿秉公舞弊,又怎能服众?此后如何管束族人?脊梁骨都要让人戳烂。”
“我总不能连拯救仇人是谁都不晓得,不然……您就强行送我上路吧。”
门嘎吱嘎吱开了,满庭的阳光刹时倾泻出去,给她的身影镶上一层刺眼的金边。她的脊梁挺得笔挺,带着最后的高傲,迈太高高的门槛,迟缓又毫不踌躇地走进这残暴的光芒当中。
赵瑀蓦地昂首,满脸的惶恐,只是盯着大哥不作声。
身后一声感喟,门开了又关上,脚步声渐远,周遭复又一片安好。
赵瑀偷偷翻开车帘。
他打量了下mm,目光含着些许怜惜,顿了顿才说:“祖母已经和我说了。”
名节有失的赵氏女无颜安身于世,祖母之意不言而喻。
祖母衰老的声音带着不成按捺的气愤,重重撞击在赵瑀的心上,将她方才燃起的但愿毫不包涵地灭掉。
凭甚么?她并没有错,为甚么要她去死?凭甚么!赵瑀出离气愤了,嘴唇咬得发白,面孔绷得紧紧的。
服侍的人不晓得那里去了,赵瑀的院子里不见灯火,不见人影,到处黑黢黢的暗影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