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镜听罢,便沉目嘲笑,“他那点本领,即便吞下江东,若复兴兵争,也稳不住。”
兄弟俩陪他坐了会儿, 因天气渐晚, 各回住处洗风尘。
韩蛰点头,坐姿矗立,惯常冷沉的双目盯着韩镜,“唐敦是祖父一手种植,去岁出错受罚,也是祖父出面,令他重归总旗之位。现在通同外人算计傅氏,祖父可知情吗?”
“姻亲当然是助力,同仇敌忾一定不是。傅氏一旦死于范家手中,宋建春必然挟恨在心,即便一定归服于我,也必极力抨击范家。祖父既能撤除傅氏,又得助力,不是正合情意?唐敦受命勾搭范自鸿,不过是为祖父办事,何必瞒我?”
这座都城里,韩蛰能肆意调用,还将他蒙在鼓里的,唯有杨家的人。
“唐敦?”韩镜皱了皱眉。
韩镜苦衷被拆穿,神采骤变,蓦地起家,斑白的髯毛气得微颤,瞪眼韩蛰。
“既已发觉,为何听任?”
尚政的伯父雄霸一方,并不易招揽,能让他安稳不生乱,已属不易。韩镜也曾动过韩瑶婚事的主张,因府中不知尚政的秘闻,被韩墨和杨氏反对。现在既已说到此处,韩镜便道:“尚政曾来拜访数次,为人倒不错,得空时你该见见。”
韩蛰同韩征翻身上马, 绕过照壁, 先往丰和堂去看望韩墨。
一团乌黑里,韩蛰悄悄坐着,那双眼睛深浓暗沉,几近能融天玄色。
韩蛰打量韩镜,双手在袖中握紧,“傅氏没半点不对,却遭祖父如此仇视,是因她做得不好,还是解忧出错身后,祖父因失于教诲而自责,无处宣泄,以是牵怒?”
“论武功技艺,他不逊于我,带兵兵戈也英勇,手腕也能够服众。若给个可靠的幕僚在旁出运营策,稳住全局,倒比陈陵更合适驻守江东。”
银光院里, 姜姑早就得了韩蛰即将回京的动静。虽说宋姑不在,枇杷和红菱两个又为少夫人忧心忡忡,但担忧无用,该做的事仍得经心做好,桌上茶杯、浴房热水、床榻被褥,每一样都按平日的模样筹办得全面。
――待晚间韩镜返来,不管为公为私,祖孙间必得担搁好久。平叛得胜,箭在弦上蓄势待发,明日凌晨的朝会更不能去迟。那别苑离京颇远,来回皆须迟误工夫,且这节骨眼上,韩府外必有眼线,他分得清轻重。
“祖父的意义,唐敦果然是私行叛变?”
质疑的态度过于较着,韩镜茶杯一顿,皱眉不悦,只看着韩蛰沉目不语。劈面韩蛰亦盯着他,那双冷肃的眼睛不见肝火,唯有差异于平常的安静,似已洞察。
他胡乱擦净,换了件家常衣裳,走出浴房,屋里已掌了灯,姜姑守在外间门口,躬身道 :“大人,摆饭吗?”见韩蛰点头,忙叫丫环拎着食盒过来摆上。
韩蛰明白他的筹算,未置可否,只将两副茶杯添满。
“他没回京?”
……
在汲引兵部侍郎前,韩家就曾考量过西川兵权。
筹划筹算既已被看破,韩镜反倒安然。
疗养半年后,韩墨的腿伤倒是病愈了,只是筋骨伤得重, 虽有上等膏药调度,仍未能规复, 负伤的右腿微微伸直,走路时也不敢踩得太实。比起畴前身居相位时的端肃之态,他虽仍在府中帮韩镜摒挡些事,肩上没了那副重担,毕竟夷易了些,对此次平叛的事, 颇多赞美鼓励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