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怀疑,又是嫌烦亲口指认,皇上――”韩蛰看向御座上的永昌帝。
“也不是空口指认。”有御史上前,恭敬道:“臣受命监察百官,曾留意范自鸿平日行事,事发前他与唐敦来往过密,确有证据。”
“唐敦为我出世入死,以身为饵……”
他顿了下,眼沉墨色,目光锋锐,“至于唐敦,我必取别性命!”
昨日受命查案后,他看得出韩蛰阴霾肝火,没敢担搁,当即派出捕快去找韩少夫人下落,又找人对证查问,将唐敦呈现在各处的时候串出。加上相府另有个曾被打晕的枇杷,坚称打晕他的就是唐敦本人,便有了眉目。
门扇哐的重重关上,扇得烛火乱扑。
邻近除夕,这是旧年最后一场朝会,过后衙署闭门旬日,很多事便须在此时尽早议定。冯璋兵变安定,江东如何安设、淮阴如何稳住,皆须朝堂议定,由各州长史早日安民。江山广袤,六部每日琐事多不堪数,须拿到朝堂的也很多,挨个论完,竟然将近晌午。
自幼磨炼磨砺之下,韩蛰向来冷硬狠厉,进锦衣司后踩着刀尖前行,对亲mm韩瑶都一定肯露温声,更不会看重旁的女人。现在不止与伙同杨氏护着傅氏,更不顾长幼,悖逆争论、逼他定夺,乃至放下那等狠话。这在韩蛰身上是从未有过的事。
诸般情感交杂,韩镜脸颊出现些红色,蓦地咳嗽起来。
“范自鸿还在禁军当值,未能查问。”
却未料时至本日,韩蛰的情分竟会到如此境地――
从寒微之躯一起青云直上,韩镜能在昏君当政的朝堂上踩出安身之地,早就炼出铁石心肠、城墙脸皮。在内涵外, 他都大义凛然、威仪端方, 对唐解忧的宠嬖惭愧、对傅氏的迁怒不满却如紧随在身的暗影, 只欲尽快掩蔽。
韩蛰神情冷然,倒了杯水递畴昔,却被韩蛰重重挥手,打落在地。茶杯咕噜噜滚向远处,撞在中间的青铜炉脚,收回脆响。水渍洒落,犹自带着热气,。
京兆尹瞧着三位相爷,有点头大。
好半晌,精光湛然的眼中蒙上黯色,他徐行畴昔,将那碎出裂纹的瓷杯捡起。
那纸被揉得皱巴巴的,虽被夹在册页中,仍未能抚平。
永昌帝耐着性子坐到此时,对这些朝政的琐事早不耐烦,听韩镜跟众臣在底下商讨,他便将新得的一串沉香木手钏拿出来,看珠子上奇巧精美的雕镂。
韩蛰所说的自责迁怒,更如利箭又狠又准地刺入心肺。
出宫后往锦衣司走了一遭,将积存的公事措置毕,直到晚餐后暮色深浓,他出了锦衣司,未回相府,却随便点了两人跟班,骑马出城。到城门外沿官道奔驰一阵,叮咛侍从去处事,他拨马拐向岔道,却在暮色中,往别苑而去。
中间范逯当即道:“疑罪从无,怎可因这空口指认夺他职位?”
却不知韩镜是何时捡了,收在这里。
韩镜拍案而立,神采青白交夹, 微微抬头看着韩蛰冷厉的神采, 脑海里倒是当日相府后园, 唐解忧哭着求他庇护,却被韩蛰狠手杀死,满眼惊骇的撞在墙壁,香消玉殒。那场景曾数番入梦, 将他在甜睡的夜里惊醒, 独安闲空荡的庆远堂盘膝而坐,回想唐解忧初入相府时的灵巧,临死之前的偏执。
韩镜知他认得此物,轻拍桌案,“畴前我如何提示,你如何承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