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敦身躯高大,砸在地上,发作声闷响,浑身被重锤砸过似的,肋断骨折,疼痛难当。
绕着山路走了一阵,面前蓦地开阔,山峦巍峨起伏,山脚下倒是片极大的采石场,四周挖得满目狼籍,连同绕过四周的河道瞧着都是浑浊的。骑马站在半山腰,采石场的景象尽数落在眼里,里头人如蝼蚁,或是采挖,或是搬运,有恶吏挥鞭差遣,如驱刍狗。
这明显是要清理旧账,还是奔着性命来的。
背风的山坳里,唐敦手脚皆戴了枷锁,站在荒草丛中。
“你说呢?”傅益冷声,挥拳便砸在他脸上。攒了十余日的肝火凝在拳头,脱手又快又狠,唐敦手上戴着枷锁难以抵挡,脚下又被绊着逃脱不得,这一拳重重落在脸上,打得牙齿都松了,血腥伸展。
方才的暖和神情收敛殆尽,他健步踏过荒草,端倪垂垂冷厉。
“我只是受命行事,偶然伤害少夫人。这些年蒙大人提点,今后必会忠心失职……”
韩蛰扫了一眼,神采冷沉,微带薄茧的指腹将令容泪水拭了,收紧度量。
“你挟制我mm时,就没感觉恃强凌弱?”
他感觉惊奇,皱了皱眉,手臂圈着令容,探头看她,“如何哭了?”
眼泪倏然滚落出来,猝不及防,令容不敢抬手擦,任由泪水滚落脸颊,被风吹得冰冷。
令容眼中蓦地刺痛,下认识瞧向临风立马的傅益背影,他也正望着采石场入迷。
令容当时的担忧顾忌他全都记取,腊月尾时得知唐敦与范自鸿通同,要暗害令容性命时,更令他肝火攻心。但凭他一人之力,哪怕能杀了唐敦报私仇,过后不止招惹费事,一旦被查清,受扳连的还是傅家。是以听了杨氏的劝言,忍耐至今。
韩蛰翻身上马,山风鼓荡,墨色衣衫猎猎。
……
京兆尹给的惩罚不算重,他自知韩镜必会救他,到石场交代毕,听管事说要来这里,便跟来了。原觉得来见他的是韩镜的人,却未料,竟是面色阴沉的韩蛰纵马而来,除了那傅氏随行,中间竟另有傅益。
这如同少年置气互殴般的架式让令容忍俊不由,方才的情感涌动平复,红着眼圈儿点头,“解气。”
惶恐的目光突然凝固,唐敦挣扎了下,却没能再有半点动静。
不测之下,唐敦稍觉惶恐,想逃窜,自知带着脚镣逃不过,只勉强平静站立。
次日凌晨用过早餐歇了会儿, 世人出发往金州去。
侧火线两匹通身油亮的骏马并辔而行,韩蛰一袭墨青锦衣,肩宽腰瘦,姿势劲拔。
不过令容不肯说,这当口也不便深问。不远处,石场的管事已受命将手脚铁镣尚未解开的唐敦带着僻静处,目不斜视地拜别。
令容猜得是因唐敦的原因, 倒也不感觉惊奇, 只靠了个软枕,将侧帘挑着入迷。
“我见过夫君杀人,添上他也无妨。”令容纹丝不动,标致的杏眼里是少见的固执,“我想亲眼看他死。”她的声音很轻,因山间风大戴了帽兜,小小的一张脸藏在海棠红的帽兜下,她紧了紧披风,弥补道:“或许他能结束恶梦。”
“嗯。”傅益向他双手抱拳,又问令容,“解气吗?不解气再揍一顿。”
他骑在马背,微弓着腰,伸手给她,“到了。”
傅益的眼里却已攒足了肝火。
石园地处京郊,宋建春在都城的手腕哪能跟田保比拟?伯府养出的玉面郎君被风霜磋磨,也是在此骄阳之下,任人差遣,冬寒夏暑,单独承刻苦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