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惊骇顾忌随之远去,唐敦丧命后,如释重负之余,她竟然佩服起杨氏来。
“都是你爱吃的,粉蒸排骨、野山菌、脆皮鸡、芦笋虾仁。”宋氏款步而行,报了几样,俄然一笑,“另有鲥鱼,才送来的,新奇着呢。”
话题绕回原处,宋氏立足,当真瞧着她,“那你如何筹算?”
“究竟是如何回事?”宋氏毕竟挂记女儿,当着韩蛰的面也不粉饰,“好端端的,劫走你做甚么?”
干脆提起旁的,“对了,娘,晚餐吃甚么?”
疾步走至垂花门外,刚好碰上三人。
“长得敬爱,当然喜好。堂姐在那边过得顺心,真好。”
骑马走远, 风鼓励衣袍翻飞, 带着清冷寒意,马车底下有炭盆, 倒是熏得和暖。
杨氏不涉政事,却从后宅挑破,免了韩蛰悖逆长辈的难堪,一定没有四两拨千斤之效。
年节过到初十,各家设席摆酒,氛围仍旧浓烈。傅家虽不如旧时显赫,在金州也算是排得上号的流派,昨日已设了宴席接待亲朋,走过亭台游廊,仿佛仍能闻到缭绕的酒香。
有杨氏这番心血,韩镜的虎视眈眈也不再如畴前那般令人害怕惶恐。
姐妹俩各自出阁后已有好久没见,提及别后之事,逗弄着孩子叫姨姨,不觉已近傍晚。
背后纠葛太深,她能解释的只是这些,含笑说来,神态轻松。
但潜龙在渊,蓄势待起,杨氏牵系着娘家的军权,一定情愿儿子到处被相爷压抑。
已是后晌,令容兄妹返来得高耸,宋氏便先叫人摆了糕点凉菜,快些整治酒菜晚间用。
草鱼不会变成绝品,鲥鱼的刺却终能剔去,亦如同韩镜终会在韩蛰的锋芒下失容。
前两回瞧见韩蛰杀人, 她实在心惊胆战, 恶梦连连, 这回亲眼看着唐敦丧命,内心反而感觉结壮,无可害怕似的。
“我还是先吃鲥鱼,娘亲在府里纳福就好。”令容眼里笑意盈盈,胸中豁然开畅。
傅锦元佳耦听管事禀报说傅益带着令容和韩蛰回府时,忙迎了出去。
直至韩蛰拿着韩镜亲赠的匕首杀了唐敦,弃之不取,曾恍惚闪过的猜想才豁然清楚。
如许的手腕和心机,令容畴前在娘亲宋氏和舅母阮氏身上皆没见地过,现在幡然觉悟后细细揣摩,佩服之余,倒是开导颇多。
令容最后觉得,杨氏如此行事是为对于范家。
“不会。”令容点头, 贴在他胸前,“多谢夫君。”
宋氏点头,“已叫人清蒸了,待会谨慎些,别跟畴前似的,急着吃肉,叫刺卡在喉咙。”
“是我忽视,让令容吃惊。”韩蛰淡声。
年前宏恩寺的事,因触及靖宁伯府,也传到了傅锦元耳朵里。哪怕傅益随之修书回家,请府中稍安勿躁,无需忧愁,佳耦二人仍没法放心,现在听闻后代返来,怎不欢乐?
像是一盘甘旨的清蒸鲥鱼,肥嫩鲜美,爽口不腻,只是刺多,须谨慎翼翼。
……
稳坐都城的婆婆杨氏,不就正这般策划吗?
“当真?”令容欢乐,眼底陡添亮色。
韩蛰毕竟是要做天子的,这回冯璋生乱,事出仓促,虽未能如宿世般将韩蛰推上帝位,却已予他凡人难及的声望,一旦相权在握,锋芒必定更胜畴前。
这一声感慨,多少透暴露点羡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