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方庆远堂。
院中仆人未几,除了令容带着的宋姑和枇杷、红菱,便只姜姑带着两位做粗活的丫环,另有两名婆子照看堂上屋下的灯火等事。
杨氏故意之举,天然也落入故意人眼中。
令容闻声,神采微变。
锅里油已烧热,令容谨慎翼翼地将一方鱼片煎得金黄,捞出放进熏鱼汁中腌着。
剩下的事儿都交予红菱,她只等那鱼片腌好了,盛给杨氏尝。
到得杨氏居住的静宜院,韩瑶早已到了,身上穿戴金丝织锦对襟衫,底下是乌金云绣裙,脚底下蹬着羊皮小暖靴,打扮得洁净利落,似要出门的模样。杨氏则是家常衣裳,发髻中只插了支金簪,正同韩瑶站在缸边,瞧里头养的乌龟。
韩蛰将这美人夜读图看罢,负手重咳一声。
韩蛰端然问安毕,稍露笑意,道:“儿子待会要去外书房见祖父,母亲留着用吧。”
金黄的鱼肉鲜香细致,外酥里嫩,杨氏尝了,笑意更浓。
“那你住得惯吗?”韩蛰解了披风,回身往内间走。
他的唇角动了动,似是在笑,转眼即逝。
姜姑昂首见了是他,微觉不测,忙回道:“少夫人还在侧间瞧书,筹办待会就歇下呢。”声音却比平常拔高了些,盼着令容能闻声,从速将那食谱放归去。
令容闭目躺了半晌,仍感觉不安。
令容虽甚少亲身下厨,对食谱却过目不忘,有红菱在旁帮着,要做菜也不算太难。
“夫君……”她讷讷开口,想解释讨情。
“少夫人呢?”他问。
令容仍保持半撑身子的姿式,半晌后才吐了口气,轻手重脚地躺回锦被中。
太夫人上了年事,府中外务都是杨氏在管,因她行事周正和蔼,颇得民气。杨氏明摆着心疼少夫人,旁人还不得看眼色行事?
屋中顷刻暗下来,唯有月光从丰富的窗帘中漏入些许,暗淡宁谧。
屋内温馨,韩蛰抬头而睡,呼吸安稳仿佛不筹算究查食谱的事。
银光院占地不小,五间重檐歇山的大屋,覆了琉璃明瓦,峻拔峻峭,披映月光。
韩蛰本不欲吃这些甜腻之物,见她腮帮一鼓一鼓的吃得欢乐,竟也起了些食欲,用过两碗粥,还取了四只笼饼吃了。那笼饼是韩瑶爱吃的,可贵杨氏肯做一回,却被韩蛰抢着吃光,气哼哼的跟杨氏抱怨,说今后只能留令容用饭,不能留大哥来抢。
这些天相处,令容在静宜院待得久了,便觉杨氏也是爱好吃食的人,每回令容提起风趣的吃食,总能勾得她多说几句话。刚巧本日厨房里有新送来的鲅鱼,令容尝试着发起做道五香熏鱼吃,杨氏当即附和。
全部院里,除了东配房廊下正放窗上厚帘的婆子外,不见半小我影。韩蛰行至屋前,自掀帘出来,绕过四扇绘花鸟的纱屏,就见外间灯火已熄了大半,姜姑同宋姑坐在一处,正清算令容的衣裳。阁房里人影闲逛,是令容带来的那两个丫环,却不见令容的身影。
是以韩蛰走进侧间时,便见她还坐在圈椅中,左手书卷,右手茶杯,瞧得当真。
烛光静照,她全然未发觉有人出去,茶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留下潮润陈迹。
令容想伸手去接,见他已顺手搭在中间椅背上,想是等着姜姑帮手清算,便也没动,只含笑道:“金州离都城不远,风土也类似,何况母亲非常照顾,当然住得惯。这些天里,令容非常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