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神采泛白,“她的命是丧在我手里,你怨我恨我,哪怕要抨击都行,我全数都认。供那福位,也是我心中惭愧不安。但征儿,你是韩家的孙子,是我韩墨的儿子,血脉相连。老太爷和我一贯都正视心疼,夫人对你视若己出,悉心教诲,存静和瑶瑶也都拿你当亲兄弟――这些你不能忘了。”
从三月初至今, 连着数场恶战, 韩墨虽任招讨使无需亲临疆场, 韩征却已参战数回。
韩征顺手也倒了杯给他,“不算重伤,父亲放心。”
父子俩豪情不错,却也有很多年没提过赵姨娘了。
“征儿!”韩墨握住他肩,“你先坐下。”
幼时兄弟同进同出,结伴恶劣,至今韩府的每个角落都保存影象。那年他抱病时,也是杨氏衣不解带地照顾,不分日夜。即便他跟韩蛰间有嫡庶之别,但阖府高低对他的情意,他也能看得清楚。
他虽在羽林卫技艺出众, 却甚少有对敌经历, 更不像韩蛰那般即便身在箭雨中也能敏捷判定情势,自保安危乘机反攻的本领。前日一场对战, 韩征虽奋勇杀敌, 斩杀了一名敌将, 却也被流矢射中, 负伤不轻。
军医给他上了药, 韩征怠倦劳累, 昏沉入眠。
韩墨点头,瞧儿子满脸疲色,精力也不似平常畅旺,便道:“既如此,先睡吧,养足精力。”
他当然寻不到赵姨娘当年的陈迹,内心的烦躁却愈来愈激烈。
风从门缝吹出去,吹得火苗乱晃,韩墨的手不知何时握紧,藏在袖中。
“很萧瑟,当然没甚么可看。”
可倘若赵姨娘的死真的有猫腻呢?
但这些,明显没法跟韩征解释。
“她毕竟是我娘亲!”韩征强压气愤,双目赤红。
韩墨手腕一颤,茶水洒落,“你瞥见了?”
春夜微凉的风从闲逛的门扇吹出去,将奄奄一息的烛火吹灭。
韩墨的眼睛也泛红,两只手臂节制不住地颤抖,“当初跟她确切是不测,我没想过太夫人会那样安排,也没想到……”韩墨声音一顿,少年对劲,心志不坚,那些事不堪回顾,更没法解释,只道:“我孤负了夫人,也对不住她。但府里要安宁,就不能留着她。”
何必将赵姨娘杀了呢?来由实在太多。
冯璋的军队向北伸展, 因流民气势汹汹, 朝廷军队节节败退,虽是招讨之名, 到厥后仍只能戍守,毫无回击之力。因其襟带长淮, 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 冯璋火线甚稳,拒不受招,急于向北行进,守势狠恶,戍守得也甚为艰巨。
当然不成能瞒一辈子。
这屋子不算宽广,若非韩征身有官阶,苦战苦熬中还一定能有此住处。
韩墨坐在椅中,面色暗淡。
年愈不惑的相爷声音微颤,按在韩征肩上的手已紧握成拳。
“嗯。”韩征沉声,“我晓得夫人抚养教诲我,恩典深重,祖父和父亲也都对我体贴。但她……毕竟是我的生母。父亲暗中供福位,我实在不解。我是说――”他极力让声音安静,谛视韩墨,“当年势实产生过甚么,竟让她在捐躯救下父亲性命后,受如许的对待。”
他单独坐在黑暗里,对着空荡的屋子,神情愣怔。
“离京之前,我曾去过玄真观。”借着暗淡的烛光,韩征看到韩墨神采微微一动,强压好久的话便冲了出来,“阿谁福位,真是父亲给她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