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给他上了药, 韩征怠倦劳累, 昏沉入眠。
韩墨坐在椅中,面色暗淡。
韩征手扶桌案,缓缓点头。如何能够呢?他的生身母亲,死在他生父手里。即使有过万般测度,这成果倒是他始料未及。后背的箭伤绷得模糊作痛,韩征缓了好半晌才压住翻涌的情感,“为何杀她?”
“很萧瑟,当然没甚么可看。”
夜色极深,小屋中只要一盏残烛燃烧。
“伤势如何了?”韩墨脸上也尽是疲色。
韩征死死盯着他,双目赤红,唇角颤了颤,哑声道:“父亲是说,死在你的手里?是你杀了她?”荡漾的肝火在胸腔乱窜,他狠狠偏过甚,“不成能!”
当时府里的情势,他对杨氏的惭愧,对那晚心志不坚的懊悔,对太夫人和赵姨娘的厌憎,无数种情感交杂,从那晚东风一度到赵姨娘诞子,整整折磨了他一年。伉俪离心,家宅难宁,只为一个他并没有豪情的女人。
千里以外,光州。
起家欲走,却又被韩征叫住。
韩征坐不住,紧握的拳头微颤,站起家来,“真的是夫人吗?”
但这些,明显没法跟韩征解释。
韩墨点头,瞧儿子满脸疲色,精力也不似平常畅旺,便道:“既如此,先睡吧,养足精力。”
春夜微凉的风从闲逛的门扇吹出去,将奄奄一息的烛火吹灭。
而至于韩墨,亲手教诲他读书习字,说话走路的父亲,他又如何能够抨击?
“征儿!”韩墨握住他肩,“你先坐下。”
“父亲――”韩征仍坐在椅上,欲言又止,见韩墨回身望他,横了横心,道:“前两天,我去过东岭村。”见韩墨没反应过来,目光稍黯,“那是姨娘的故乡,父亲或许忘了。”
木桌剧震,晃倒烛台,上头的蜡烛倾倒,扑落在地。
“离京之前,我曾去过玄真观。”借着暗淡的烛光,韩征看到韩墨神采微微一动,强压好久的话便冲了出来,“阿谁福位,真是父亲给她供的吗?”
韩墨脸上的神情僵住,半晌才坐回方才的椅中。
韩墨微愕昂首,沉郁的脸上裂开一道裂缝,“不是她!”
父子俩豪情不错,却也有很多年没提过赵姨娘了。
韩墨点头,手里转着茶杯,自斟满了,一饮而尽,顺手又将两杯添满。
风从门缝吹出去,吹得火苗乱晃,韩墨的手不知何时握紧,藏在袖中。
何必将赵姨娘杀了呢?来由实在太多。
韩征顺手也倒了杯给他,“不算重伤,父亲放心。”
光州是赵姨娘的故乡,他畴前甚少来这边,也不肯惹杨氏悲伤,是以从将来过。这回讨叛至此,没有战事偷空休整的那天,还是没忍住去了趟阿谁叫东岭村的处所。那处所偏僻荒凉,自很多年前闹过天灾后,村民大多迁走,近年又因官府横征暴敛,年青村人多成了流民,至今留住的人家寥寥可数。
韩墨手腕一颤,茶水洒落,“你瞥见了?”
“她不能留在府里。”
“嗯。”韩征沉声,“我晓得夫人抚养教诲我,恩典深重,祖父和父亲也都对我体贴。但她……毕竟是我的生母。父亲暗中供福位,我实在不解。我是说――”他极力让声音安静,谛视韩墨,“当年势实产生过甚么,竟让她在捐躯救下父亲性命后,受如许的对待。”